帝皇遥遥地跟在莫塔里安身后,准确地卡住距离,停留在基因原体感官的最边缘。
他的跟随精确且不可动摇,令莫塔里安知道,帝皇就在他的身后,并不干涉他的行为,只是等待他的再一次拒绝、新生的迟疑、或最后的妥协。
这儿布满曾经属于活物的残缺碎片,与难以辨识的肉与骨碴,乃至一些沉淀在表面的泥土层之下的烧毁灼痕。这属于曾经在巴巴鲁斯发生过的故事,包括对反抗与屠杀的暗示,以及集体惩罚与处刑后散落的骨骸。
酸性小雨为这一切镀上玻璃丝般的幕布。
“有时,我跟着他,翻过一些巨大的金属或石料在巴巴鲁斯的土地上留存的残渣。这些东西生锈很严重,基本无法判断曾经具体是什么事物,但大致上能够知道,有些是长满苔藓的炮管,有些则是坠落的飞行器。也许每一个没有度过旧夜的星球上,都多少有着象征文明的残留。”
“帝皇表现得很有耐心,我觉得这是因为他仅仅送来了一个灵能投影的原因:在巴巴鲁斯上发生的一切,耽搁的只有我的时间。很可惜,我那可以被称之为灵魂与意志的事物无法分割。”
“上次你的回信中,我见到你写道,帝皇降落的时机确实不巧。如今我正在想,那果真是一个仿佛被形而上的命运,或者物质上的大气层和巫术飞弹捉弄的倒霉事件,还是这仍然在帝皇的预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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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傲慢的创造者啊,有时候他的固执令人惊讶。我现在有些怀疑他是否从他与荷鲁斯的关系中获取了某种反思,以至于他开始调整他在子嗣面前的形象。”
“当然,仅仅我个人而言,我从不认为用具体的情谊去束缚一段合作关系,是一种长久且稳固的方法,且在此基础上,很难搭建出牢不可破的盟誓。你也不会仅靠个人魅力,就收复上百颗奥林匹亚星团的各类世界,不是吗?你给他们切实的利益。”
“但是……”
莫尔斯去掉最后的转折词,重新书写结尾。
“总之,祝愿你跑去贝塔加蒙修建要塞的旅途轻松又愉快。”
他将讯息叠成信鸽,顺着他在佩图拉博处留下的咒言信标进行传输。在远途通讯中,这种方式消耗的能量与中途的损耗都不可忽视,并且亦非即时输送。如今莫尔斯无所事事,才试用起这种办法。
他装模作样地调整着自己脸上防毒面具的松紧,抹掉了脸颊侧面的雨水,喊了帝皇一声。
帝皇的金影回过头,在原地等待他。
在他握紧的手里,长剑上从符文中流转而来的光芒在浓雾中稳定地亮着,形成一个边界模糊的圆形光球。
“莫塔里安能这样走上几十年,我的皇帝。”莫尔斯提醒道,“你得做点什么,而不是像道孤魂野鬼一样,拉着我满巴巴鲁斯游荡。”
+在他意识到他需要什么之后。+
帝皇的灵能之声从雾雨中传来。
+在他获得独属于他的第一场胜利,并因此产生渴望的缺口之后。在他明白他能走到哪一步,能掌控多少力量,以及能利用多少外物之后。+
“那应该不会太久了,”莫尔斯松了口气。“不远处就有个村庄。”
不可否认,帝皇的话早已在莫塔里安心中激起一阵阵的涟漪。人类之主已经告知莫塔里安,他希望对方铲除巫术对人类的毒害,而这本就是莫塔里安自身的心愿。
事实上,大远征的梦想,与任何一个希望人类走向更好未来的理想,都拥有着几乎相同的本质。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当帝皇偶尔在静立的思考中退出了莫塔里安的感知范围后,第十四原体反而会犹豫着放缓步伐,直到帝皇重新跟上。
当这种古怪的默契形成,莫尔斯几乎要开始为莫塔里安感到不幸。
+我开始觉得莫塔里安比你还要讨喜一点了,帝皇。他比你简单。+
莫塔里安将镰刀抱在怀里,在村庄外不确定地站立许久,才下定决心,再次踏入他曾经为其带去灾难的人类社会。
而在村庄外侧的雾气之中,莫尔斯对帝皇如此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