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你是否注意到这一点,康拉德,你应该能猜到,如今你的血液并不适合直接用于基因种子的提取——灵族的转化成功率越高,人类的改造成功率总不可能不受影响。”
“是的,我对你们的基因种子技术也算略有了解,第三军团,帝皇之子,真是亲昵的军团名……他们的退行性基因种子缺陷是良好的观察样本。我帮了他们吗?可以算是……帮了一点。我不确定福格瑞姆是否知道,但这并非重点。”
“总而言之,如果你想要让自己的有志者兵源别死得太像流水线,记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基因状况,血侯。”
康拉德·科兹将双手交握成拳,肘部撑在翘起的腿上,冰凉的手背则抵住额头。
工匠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当他闭着眼时,这些回音与走廊上飘来的高亢尖叫,与铁链的嘎吱响声,和将死之人肺部发出的破损喘息一起,在黑暗的空间中扩散、填充,像一阵厚重的烟雾,徘徊着,直到被一束映入室内的苍白光亮切开、向两侧推去。
锈蚀的铁门在刺耳的嘶鸣中打开了,星际战士动力甲的嗡嗡作响变得分明。脚步声接连停留在漆黑的长廊之中。
康拉德·科兹没有动作,只是等待。
有人摘下了头盔,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科兹记住第一个声音的来源。
“大人。”同一个人说。不安,迟疑,向往。他身上分泌的化学物质,代替他开口,为他说出这些隐藏的感情。
康拉德·科兹仍然没有回应。
动力甲的伺服系统嘶嘶作响,盔甲碰撞,空气在战士的动作之中形成微弱的气流。
“站着。”科兹轻声说。“你要以何种身份向我下跪?一个侍卫?一名仆从?一个弄臣?一个求饶的俘虏?”
“您的孩子,父亲。”星际战士回答,再次站直,在铁门旁立定。
“那就站着,我的孩子。我不需子嗣向我下跪。”
康拉德·科兹放下双手,露出脸孔,俯视着首位敢于进入这间漆黑的监牢的战士。
在这无光的空间中,基因原体仍然能够清晰地看见那名战士的身形轮廓与眉目面容,就像观察一张黑白的剪影画。
他看见一名皮肤苍白,气度接近死寂的第八军团战士,宁静地盯着他,双眼片刻不敢眨动。
“索尔·萨哈尔。”康拉德·科兹想起他的名字。
在破碎的梦境中,他见过他,夜蝠议会的一员,第一爪主,虔信于他,随他叛变。在他走向自己的命定死亡后,这名忠诚于他的子嗣追击卡里杜斯刺客的行为,又被其他的午夜领主们视作懦弱的背叛……
索尔·萨哈尔,他亲爱的“背叛者”,如今还只是一名年轻的战士。
他如此紧张,如此稚嫩,惊诧于父亲知晓他的名字而惊喜且不安,却又战功累累,足以让他在泰拉裔的第八军团之中,成为第一批站到他面前的阿斯塔特之一。
“是,父亲。”战士向他行礼。“我是索尔·萨哈尔。有何指示?”
“你对这里熟悉吗?”科兹问,声音平静。
“是的,”萨哈尔如实回答。
“为什么伱会对泰拉的监牢感到熟悉,萨哈尔。”科兹继续询问。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稳定,但话语的内容却让不少战士不自觉咬住牙,沿着脊椎向下,脊背渗出冰冷的汗水。
“因为……我在这里长大,父亲。”
“有多少人与你一样?”
“……我们中的多数,大人。我们诞生在泰拉的监牢中,或者早早来到这里,直到征兵官和您的鲜血给了我们第二条命。”
康拉德·科兹不置可否。
“有些军团,”他说,“从欧罗巴的贵族中精挑细选,携荣耀而生。有些军团,自阿契美尼德的古老国度中交换而来,作为盟约的证明。而我的军团,我的子嗣,你们天生与罪孽并存……记住,你们的第二条命,不能洗清你们的罪恶。”
“父亲!”索尔·萨哈尔不禁喊到,脸庞因焦急而紧绷,一种耻辱从他的胸腔中萌发,“我们……”
“我对你们感到满意。”科兹打断了他,在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里,他轻轻地笑起来,眨了眨眼,向战士挥手。
索尔·萨哈尔向他走来,记住基因原体先前的要求,克制住自己下跪的渴望。
“我们同样为人类而战,父亲。”他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