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小离开生母,对生母的疼爱最是渴望,纵使之前他有多恨太后,这时忽然听见她说她担心,心中还是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他握住太后的手,关切道:
“儿子来了,您无需担心儿子。太医们一直在外边候着,您好好喝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哀家听闻,昭贵妃的孩子没了,你是伤心生气才会再次病倒的。” 太后使劲呼吸了几口气,艰难道:“孩子都是父母的骨血,但皇帝是天下的皇帝,你切勿伤心过度,要以自己的身子和前朝为重。”
“是,儿子知道了。” 皇帝一个犀利的眼神扫向一旁,声音冷了几分:“是谁在太后跟前儿嚼舌根的?苏培盛,找出来,拉出去打三十大棍,再拖进慎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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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咳了几声,握了握皇帝微凉的手:“皇帝别再动怒了,不怪他们,是哀家自己追问,他们才不得不说的。可是皇帝,哀家快不行了,有一事要求你……”
宫里的人素来清楚这对母子的龃龉,一下子有些面面相觑,沈眉庄按了按眼角的泪水,率先开口道:“太后与皇上有话要说,臣妾与诸位就不打扰了。”
言罢,她带头对着皇帝与太后福了福身,识趣地退出了殿外。
皇帝心中冒出了个猜想,眼眸冷了下来,待殿内的人都出去了,他才开了口:“皇额娘请说吧。”
“能不能,让皇额娘死前,见见老十四?就当皇额娘求你了……”
皇帝松开了太后的手,端正了一下坐姿,眼里黑不见底:“儿子从小被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不比老十四,是您亲手带大的。这种时候,就让儿子陪在您身边儿吧。”
虽是意料之中,但太后还是满脸失望:“皇帝,当初你是怎么争夺皇位的,先帝都在天上看着呢!如今,你谋害妻室、幽禁亲弟,对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你会落个众叛亲离的地步的!”
皇帝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站了起来,声音如裹了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儿子是如何争夺皇位的,皇额娘桩桩件件都参与其中!老十四勾结外人来谋夺朕的皇位,戕害皇子,还想刺杀朕。他害死的也是您的亲孙儿,乌拉那拉氏名义上的儿子!那乌拉那拉氏在后宫作恶多端,朕看在您与纯元的面子上,一直睁只眼闭只眼。还有您和隆科多的事儿,儿子为了保全皇阿玛与您的颜面,一直隐忍不发,可您总是对儿子不满意。说到底,您还是更疼老十四多些,朕这个儿子在您心中到底算什么!”
太后眼神开始涣散,灰蒙蒙地掺杂着许多失望与不甘,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耀,小儿子的前程,还有年少时的情谊…… 从前的事如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掠过,太后的手也慢慢滑落了下来。皇帝知道自己从此便没了额娘了,缓缓走到床前正中央跪下,沉声道:
“皇额娘,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这样哄孩子的歌,您从未给儿子唱过。您能为我唱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