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以身为饵

钟微看着那丫鬟进了屋,才轻声说道,“那是母亲拨来的人,说是担心我这的小丫头们办事不利索……其实我知道,这丫头是来看着我的,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说了什么……她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母亲,有些事,我却不愿母亲知晓。”

元戈颔首,“我明白。”

“你不明白……那些人抓我,和抓那些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元戈掀了掀眼皮,目色平静地看过去……并不意外,只是意外于钟微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元戈知道钟微一定知道些什么的,可姚云丰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她都闭口不谈,拾音也来过,连院子都没进,下人说自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

这个历劫归来的姑娘,对她遭遇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缄默不语的态度。

就在刚才,在对方近乎嘶声力竭的哭泣里,元戈已经放弃了追问的打算,没想到对方支开了下人,竟是决定开口。

钟微抠着手指,指甲都因着用力而惨白,她眉宇紧锁,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缓缓说道,“若非我是钟家的继承人,我大概也是活不下来的……当然,那丫头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他们折磨她,是为了让我交代什么秘术,我也不懂……但他们认定钟家一定知道,还说抓了我,到时候去威胁父亲母亲,然后像姑娘交差。”

“姑娘?”并不意外的答案,可元戈只觉得心跳还是漏了一拍,那一拍过后,是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动,她沙哑着声音问,“什么样的姑娘可晓得?”

钟微摇了摇头,“姚大人的人常来,但母亲总要守在一旁,我不愿告诉她,免得她自责愧疚,觉得是钟家的祖业害了我。我正寻思着这两日给你写封书信,找个丫鬟偷偷带出府去给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快速跳动的心跳缓缓平息,就连元戈自己都不知道对这样一个答案到底是失望还是庆幸。她靠向椅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除此之外呢,可还听说了些什么?譬如……他们一般都去哪里抓的姑娘?”

钟微眉头越锁越紧,半晌,有些不大确定地说了一个词,“麻子……他们说麻子会送新的姑娘来,而他们只需要……取心头血……”

麻子……元戈几乎是一瞬间绷直了身子站起了身——失踪已久的刘麻子!

“怎么了?”钟微微微一愣,抬眼看去,抓着元戈的手腕,有些不确定地问她,“浅浅,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抬眼看着她的姑娘眼神都在颤,嘴角也在哆嗦。元戈垂眸看她,闭着眼点了点头,“我大概猜到了一个人……不过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我得亲自去看看。你放心,那些姑娘们的仇,总能得报的。”

抓着手腕的手缓缓松开,钟微垂了眉眼,“我既期待着你真的能替她报仇,可我深知你同我一般,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浅浅,你不要去,你去找姚大人,别自己去涉险,好吗?”

可姚云丰那边还想找姑娘家去涉险呢!只这话她到底没同钟微说,只抿着嘴角轻笑颔首,“知道,我这人胆子可小了,危险的地方从来不去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姚大人……只我对你家的路不大熟,你找个丫鬟送我出去吧。”

老实了十几年、只因隐瞒了母亲一些事情就已经惴惴不安的钟小姐,怎么可能想象到有人能这般言笑晏晏一脸坦诚从容地说着截然不同的反话?她不疑有他,找了个丫鬟叮嘱对方将元戈好生送出府去,又站在门口目送着直到再也瞧不见才回到座位端着凉了之后有些发苦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后唤来了丫鬟将凉茶撤下。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门房过来传话,说是恪靖伯府的林侍卫来问问自家三少夫人何时回府……钟微一愣,找来方才送客那丫鬟一问才知,元戈根本没有从大门离开,而是行至半道想起来马车在后门等着,要从后门走,随后又笑笑,解释着说上了趟街,回程途中过来的,这边近一些。

鉴于隔壁有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于小姐,丫鬟虽然对此有些不解,倒也仍然很轻易地接受了,笑呵呵地改了道,将人送出了后门。

一直到这时候,老实的钟小姐终于反应过来,元戈的最后那句话应该一字不落的反着理解才对——我这人胆子可大了,不危险的地方都不带去的!

钟微脸色煞白连忙让人去知会了林木,林木一听,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才反应过来这婆娘这几天天天在街上游荡哪里是因为被表小姐给气得有气没处使唤,她压根儿就是故意的!既麻痹了林木,也麻痹了宋闻渊,让他们以为今天的大小姐也跟往日一样,是因为不待见那表小姐才去街上溜达的……没成想,她进了这欧阳府没多久就从后门出,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就再也寻不见了……

她是早就决定了要以身为饵!

林木跪在宋闻渊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脸色比之前历劫归来大病初愈的钟微也好不了多少,主子之前就再三叮嘱,盯紧了盯紧了,没想到他还是把人给盯丢了——谁能想到,这祖宗乖顺了这么两天只是为了今天捅一个大的出来!

宋大人垂着眸子盯着他,视线似要将他的后背都灼烧出两个洞来,最后到底是理智战胜了情绪,一拂袖,拔腿就往外跑,出门之际一旁闪出一人,是抱着温小白的慕容钰轩,直接得很,“我也去!”

宋闻渊瞥都没瞥他一眼,慕容钰轩倒也自觉,直接跟了上去,顺便招呼了声地上的林木,“走哇!”

……

元戈之前在暗巷便听着了,这次失踪的姑娘大多数都是永和坊和永平坊的姑娘,加之刘麻子家就在那里,她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就直奔那两坊交界处。

彼时虽未到午膳时分,但坊间大娘妇人大多已经回家做饭,而外出工作的男人还未回来,此刻正是坊间巷中百姓最少的时间,只有几个小孩嬉闹追逐玩着好人抓坏人的游戏,两个粗布衣裳的姑娘走在这巷中,也算有些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