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残星疏。
咸阳这座古朴恢弘的城市一反常态,灯火彻夜不息。
街道上时不时人喊马嘶,沉重的脚步声络绎不绝,每当大军经过的时候,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知道,有至关重要的大事发生了。
一辆马车从辛府驶出,经过十余次盘查后,停驻在宜春宫门前。
“夫君,快下来。”
嬴元曼眉梢上翘,神采飞扬,仿佛心中怀着莫大的喜意,与周围紧张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夫人,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来吧。”
辛岳身姿挺拔,威风凛凛的甲胄在灯火下熠熠生光。
然而他的语气中却透着迟疑和为难,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你说什么?”
嬴元曼横眉竖目,不顾旁人在场破口大骂:“亏你还是将门子弟,国难当头竟然畏敌怯战!”
“朝中多少武将争破头都抢不来的机缘,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哪有你出头露脸的机会!”
“父皇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让我下嫁给你这种人!”
辛岳面露苦色,欲言又止。
平乱要是那么容易,卫戍军早就开拔出城了,还用得着固守城池、调集援军?
内务府人多势众,又不缺兵甲粮草。
另外陈庆这个大反贼筹划数年,树茂根深。
我就怕……
平叛的第一仗必须赢,而且要赢得干净利索,酣畅淋漓。
稍有什么差池,让反贼占据上风,京畿立刻人心惶惶,天下震动。
辛岳是带过兵打过仗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以往镇压山夷、缉捕盗贼也就罢了,形势如此险峻,他哪有挑大梁的勇气。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错过这次机会,你再也别想出人头地!”
“难道让我跟你窝囊一辈子吗?”
嬴元曼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夫人你听我说……”
辛岳刚准备解释,嬴元曼马上一道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
“跟我走。”
“你今日胆敢退缩半步,咱们的夫妻情分也算到头了!”
一声无奈的叹息声之后,夫妻两个吩咐侍卫通传消息,等待片刻后携手进入重兵把守的宜春宫。
灯火通明的正殿中人影绰绰。
自扶苏以下,蒙毅、宁腾、王翦、郑淮等人各自布置好公案,将签署好的公文分别下发。
嬴元曼抵达的时候,扶苏正在奋笔疾书,起草安民告示。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相信陈庆起兵造反这件事。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或许先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本宫与他朝夕相处数年之久,彼此知根知底,心意相通。
他绝不会背弃皇家和大秦子民!
越是这样想着,下笔的速度就越慢,直到完全停滞。
“皇姐,你怎么来了?”
扶苏忽然发现一道阴影挡在了文书上,猛地抬起头。
“皇弟,听闻逆贼陈庆聚众谋反,裹挟数万暴民向咸阳进发。”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我夫妇二人岂能坐视不管。”
嬴元曼把身边的辛岳向前推了一把,打算毛遂自荐。
“皇姐,你跟着添什么乱!”
“这里没有你的事,速速退下!”
扶苏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嬴元曼当场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而且态度居然如此恶劣。
察觉到殿中官吏投注过来的目光,嬴元曼顿时恼羞成怒:“造反的是陈庆,又不是我夫君辛岳。”
“同是皇家帝婿,他们两个可截然不同!”
“我夫君出身将门世家,丰功伟烈,他是为报效皇家而来!”
扶苏收敛厌烦的神色, 耐着性子说:“皇姐的盛情本宫心领了。”
“时局动荡,还望皇姐以国事为重。”
“若有用的着的地方,本宫再唤尔等前来。”
辛岳本来就不想多事,伸手扯了扯嬴元曼的衣袖,示意她见好就收。
“放开我!”
“皇弟,你待人未免偏颇太甚!”
“若不是你一再纵容,陈庆何至于有恃无恐,惹出今日之祸事!”
“我夫君满怀忠烈之心,为皇家扫清叛逆,难道有错吗?”
“你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嬴元曼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胸膛剧烈起伏。
扶苏板起面孔,沉声道:“退下!”
嬴元曼冷哼一声,抱着膀子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放肆!”
蒙毅突然站起来怒喝一声:“来人,把乐平公主请出殿外!”
嬴元曼猛地回过头去:“蒙上卿,你动我一个试试看!”
蒙毅冷冷发笑:“老夫奉陛下诏命,辅佐太子监国。值此危急关头,你不遵上命干扰公务,我为何不敢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