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谨遵侯爷吩咐。”
青年用力点点头。
陈庆忍不住提醒道:“不要一口一个侯爷,让外人听到还以为陈某眷恋权势,沉湎往昔不可自拔。”
“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青年一时义愤:“您为何被罢官削爵,内务府上下无人不知。”
“卑职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这官位罢得冤!”
“内务府是您一手创立,经营得风生水起,却被朝中庸碌之辈暗自怀恨在心……”
陈庆神色大变:“住口!”
“谁教你这么说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等尽心竭力为皇家效命,图的岂是一己荣华富贵。”
“这番话我听到便罢了,被外人听到,小心你全家受牵累。”
青年垂下头:“侯爷教训的是,卑职知错。”
陈庆郑重地斥道:“我非侯爷,你亦非卑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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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了自己不够,还要来害我吗?”
青年满肚子苦水不知该找谁倾诉。
他声音低沉地说:“我家婆娘刚生了第三个孩儿,本想着攒几年钱,盖一处大宅院,阖家老老小小在咸阳安身立命。此生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孙。”
“可现在……全成了痴心妄想。”
“内务府越做越大,日益兴盛。”
“怎么无端端又要削减俸禄,又要无偿夜作?”
“产出那么多贵货,赚的钱哪里去了?”
陈庆叹了口气,向李左车示意道:“给他拿十贯钱。”
“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
“十贯钱建宅子,养家小足够了吗?”
青年用力地摇头:“卑职……小人不能要您的钱。”
“我等在意的,也不是俸禄削减和夜作。”
“就是有时候……”
“午夜难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间便冒出很多疑虑。”
“内务府的兴盛与我等既然毫无干系,那平日里卖力劳作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为了削减俸禄,日子越过越苦吗?”
“那不如让……”
在陈庆的严肃的眼神提示下,青年把嘴边即将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十贯钱你拿回去,哪怕自己不用,分给其余生计艰难的兄弟吧。”
“还有,日后谨记祸从口出,你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呢。”
青年连声应诺,看到陈庆转身离去,忍不住喝道:“侯爷,内务府上下都在等您早日归来。”
“您千万别抛下我们啊!”
李左车喜不自胜,低声说道:“家主,您看了吗?”
“蒙上卿妙笔写文章,内务府众志铸金石!”
陈庆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狗屎铁还差不多,哪能称得上金石?”
李左车急切地反驳:“内务府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众人无不企盼您重新执掌大权,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还不叫坚逾金石?”
陈庆嗤笑道:“哪天他们万念俱灰,再不企盼任何人能现身拯救。”
“那才是真正的心志如铁,百死不回头。”
“无论刀锋加身、枪林弹雨,都不能让他们后退半步。”
“因为他们深切地知道,唯有凭借自己的双手,才能拿回想要的东西。”
李左车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家主您的意思是,他们此时还有退路,故此在危机关头受利益引诱,便会彷徨无措,难以抉择。”
“等真正陷入绝地后,心生死志,摒弃了所有杂念,哪怕前方是绝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这就是兵法所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以一当百也!”
陈庆轻轻颔首:“然也。”
不必时时怀念我,也不必等我回来。我走以后,你们就是我。
近些时日,田舟、杨宝等人先后明里暗里地表达了和相里奚同样的想法。
仿佛他就是万众期待的救世主,等他重新执掌内务府,一切都可以回到他们希望的样子。
任凭外面风云变幻,我自安稳如初。
陈某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份重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