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铜在金禅寺里住了一宿,早上天还没有亮他就起床了,比那些上早课的和尚们还要起得早。
他在偌大的寺院里到处转悠,边走边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见四下无人,他便一闪身进了一处入口,顺着石阶一直往下面快步走去。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一个地下室,还未推开门就闻见了从里面飘出来的诱人酒香。
黎明前的地下室内外一片沉寂,从天窗上散落下的微弱的光并不能起到任何照明作用,幸好还有几盏长明灯依次挂在墙壁上,玻璃罩中的灯花时不时地爆炸一次,炸成了一朵朵转瞬即逝的小小火花。有的灯里依稀可见充足的香油,而有的灯里却是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金铜以前常来这里,他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甚至连每一坛酒是怎么得来的都一清二楚。子修在的时候,他常来这里陪着子修一起谋划部署大小事务。那时,就在这个酒窖里,满桌子的丰盛酒菜摆开来,各种好酒任他随心品尝,而子修却从不饮酒,大多时候都只是坐在他的对面听他说话,跟他讨论各种问题。
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金铜记忆犹新。他怀念那时丰盛的酒菜,也怀念那时与子修的对坐畅谈,然而那些都已经成为了回不去的过往。现在子修下落不明,不知坠崖后究竟是死是活。楼青云的心腹申勇甚至猜想子修的尸体很可能被野狼吃得干干净净,所以才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间酒窖的空间很大,足以和好几间方丈禅房相媲美,一大半空间用来储存各类上等美酒,剩余的地方用来招待重要的宾客,各类日常所需一应俱全。金铜甚至认为,这里就是子修一个人独享的王宫殿堂,是金禅寺最隐蔽的一处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
这里有好几道明门暗门,一般人都只能见到最外面的两重明门,而无缘见到最后一道暗门,暗门的密码只有子修一个人知道。
金铜只有一次不小心撞见了子修正在转动那道暗门的旋转按钮,但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看到子修设置的密码究竟是什么。那时他没有想过,如今的他居然要凭着那年那一眼的印象来试着打开这道暗门。
正当金铜抬腿要迈进刚刚打开的第二道明门时,忽然听见外面的石阶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他慌忙轻轻地拉上了门,然后迅速转身躲到了第一道明门的后面,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可以窥探到外面的动静。
石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外的走廊里停了下来,没有了响动。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一种声音,是打开玻璃罩的声音。金铜屏息凝听,推测这是一个小和尚在给墙壁上的长明灯添加香油,顺便拿剪刀剪一剪那些时不时爆开的灯花。之前夜宿金禅寺的时候,金铜就曾见一个叫做莫问的小和尚经常干这种差事。
金铜顺着门缝往外观瞧,果真见到一个小和尚正在给墙壁上的其中一盏长明灯添加香油,手中正握有一把剪刀。看这背影,应该就是那个叫做莫问的小和尚。在吴家灯园的时候,金铜听开界说起过,子修那夜逃离金禅寺之前正在为一件极其不愉快的事情冲着莫问发火,拿起鞭子将莫问打得浑身是伤,鲜血直流。
金铜看着莫问熟练地添加灯油、剪灯花的背影,蓦然间对这个小和尚生出了一些同情,被子修打成那副模样后居然还愿意留在寺里,仿佛从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要么是天性的倔强,要么是命运的无奈。
正当金铜的恻隐之心泛滥成灾的时候,莫问已经干完了活,提着油桶拿着剪刀离开了。很快,地窖出口处的石阶上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响,与来时所不同的是,这正往外踏出的步伐中藏着几分干完活以后的那种轻快与调皮。
金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连忙转身继续去完成他今天所要完成的目标。这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他今天和开界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各为其主,也实属无奈。
迅速来到暗门前,金铜迫不及待地用双手抓住了那个冰冷无情的金属按钮,回想着那年那一刻见到的那一幕,他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朝着左边旋转几圈,接着又朝着右边旋转几圈,但无论他怎么旋转,就是没能听见暗门被打开的声音。接连试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金铜开始着急了,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可他越是着急,暗门越像是在跟他作对,死活都打不开。金铜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变得灰心丧气了。他敢肯定,这里边一定藏着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要不然子修不会特意设置这样的一道暗门来防御外界的一切窥探。说不定,坠崖失踪后的子修就藏在这里边!想到这里,金铜猛然间吓得松开了双手,立即停止了继续尝试。
他站在那里对着暗门发愣,想象着自己打开门之后的情景:暗室里装满了金银财宝,而警局一直在抓捕的子修正坐在这堆财宝之上。金铜再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决定离开这里,火速离开这里,来日方长,日后再慢慢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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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铜彻底放弃了打开暗门的念头,他后退几步后,转过身来要往外走。可是刚迈出一步,脚边就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一种清亮亮沉甸甸的特殊声响。他慌忙低头一看,不觉两眼直了!只见地面上躺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金条,好似在冲着他咧开嘴微笑。
一不做,二不休。金铜喜出望外,随即蹲下身去,将那根金条捡起来揣进了怀里的衣兜内。他蹲在地上又仔细寻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金条,只有这一根。他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办法,找不到金条掉出来的源头在哪里,周围都是门和墙壁,并没有什么破绽,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唯一的一根金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金铜怀揣着这根金条离开了酒窖,离开了地下室,沿着石阶匆匆跑了出来,又出现在偌大的寺院里。
此时太阳已爬上了寺院的墙头,挂在飞檐翘角之上闪耀着光芒。金铜站在那里朝着早晨的太阳遥遥望去,只觉刺得眼睛生疼。他赶忙将脸转了过来,避开了阳光的直射,睁开眼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金铜花了一点时间才让眼睛适应了正常的光线。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侥幸的得意。他往前紧走几步,顺着寺院高大的院墙往前慢慢走去。
“不知昨晚睡得可好?我早上派人过去请你时,他们回来说没见到你,禅房是空的。”
金铜正往前走着,冷不防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他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