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忙,扫扫落叶而已。
道观里的人都良善,见了陈远,也都叫一句“陈叔叔”。
李屠户身子已到了燃尽之时。
蜡烛烧干了,就剩下一丝飘摇的火面,风一吹,也就淅淅索索灭了。
他拿着所有的钱,去了郡西边,打了口棺材。
拉回家以后,却发现棺材短了一截。
李屠户丈量一下,差不多是一脚位置。
躺在棺材里,吊着最后几口气,用着握了一辈子的刮骨刀,朝着脚腕砍去。
吧嗒。
两只血淋淋的断脚掉在了棺材外。
李屠户也心满意足地躺了进去。
正在道观打盹的陈远,似乎感应到什么,忙忙回了小院,便看到如此一幕。
小主,
他哆嗦着下巴,慢慢走至了那口老棺跟前。
李屠户苍老的脸,泛黄的眼珠子,褶子堆在一起,对着他笑。
“陈老弟啊……”
李屠户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陈远脸颊。
“你不再年轻了……”
陈远哆嗦着下巴,眼神开始失焦,他看不清眼前人了。
“老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赛过金钱豹,六十是穿山甲,七十是独角兽,到了八十……那就是窜地龙了,嘿嘿…陈老弟啊,你这辈子,怕是已经窜过好多地龙了吧?”
“我老李今年六十四了,我现在是穿山甲,骑着独角兽,谁人能敌!哈哈……”
“陈兄弟,你…”
“快乐吗?”
陈远耳朵嗡鸣着,但仍旧点头。
“快乐,那便好哇……人一生,不就图一乐吗?”
李屠户低低笑了起来,断脚处的血,也已然流干。
“咱哥俩……相依为命,好的很,只可惜,只能下辈子再做兄弟了。”
“陈兄弟啊,我是命苦人,这辈子算了,下辈子……”
“阎王爷给我投个好胎呗?”
“哈哈……”
“陈兄弟,我想抽烟,我想要我的烟斗,你能帮我…帮我拿回来吗?”
轰——
陈远气息陡然一变。
却似蛰伏地龙,冲天而起,福安天色昏暗下来,黑云密布。
陈远瞬息至那福家宅邸,雷霆一掌,打碎了院墙及所有。
从呆愣的福家老家主手里,取过了那金丝烟斗。
又瞬息回了小院。
陈远轻轻将烟斗放进了棺材。
李屠户已经闭上了眼。
陈远满脸是泪。
耳边不断嗡鸣,回响。
“陈兄弟,咱这一走真的行吗?你说带着我会遇着龙凤的,是真是假?”
“你若信我,我便是龙凤。”
“诶?”
……
“陈兄弟,咱拜了把子,就是亲兄弟了!”
“还有胡妹子,咱仨一起,浪迹天涯,好不自在!”
……
“陈兄弟,你快乐吗?”
……
雷云卷,却起了风,落了雪。
盖住那口棺材,也埋葬了陈远。
红尘劫,最后一道,便于此刻渡过。
三十年光阴。
却比千年漫长。
“长生于我何有哉,不过又入樊笼尔,不若只此好友,对弈共樽,良缘嘉侣,人间携手,风光甲子,归尘于土。”
陈远低声开口,身后星环已铸。
此是,踏入环星。
“但问道谋世之心终难改,长生,红尘,七情,六欲,我终不得沉沦。”
陈远肌肤渐恢复至曾经,衣衫又变得完整,白素,胸间绣着一瓣桃花。
白发简单竖起,又归当年模样。
嘣——
天地间似乎崩裂。
北极之天际,忽有黑气弥天,染天浊地,遁天妄行。
蚀渊,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