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道:“陈封从命便是。”便命人重上茶来。
少顷,换了茶,陈封道:“这书房确是有几分雅致,我一见之下也是十分喜爱,只是却不是我布置的。我每日里与刀兵为伍,哪有这份闲情,这里皆是将作监手笔,我只搬来住便是。”
崔言道:“圣上赏赐人宅子的事倒常有的,但若说吩咐工部、将作监将宅子布置齐整,一应使用之物预备周全,却也是极少的。圣上对崇恩的宠信确是难得。”
陈封叹道:“我何尝不知,圣上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纵立下些许功劳,也难报圣上于万一。我们做臣子的,虽有心舍命报国,却也要留着这有用之身,为朝廷,为圣上多做些事才是。”
崔言看了陈封一眼,缓缓喝了一口茶,道:“崇恩说的不错,说一句以死报国何其容易,但若留着这残躯为国效力岂不更好?崇恩想必是有事要说,但请直言无妨。”
陈封微微一笑道:“我这点心思竟瞒不过默之去,既如此,我便直言了。不瞒默之,今日乐籍之子来过,带了许多贺礼来。想必默之也知他的意思,不过是要我搭救乐籍而已。虽说我未收他贺礼,命他尽数带了回去,却应了他之请。”
崔言点头道:“崇恩未负圣上与相公们之望,处事是有分寸的。”
陈封道:“我为国立功,受圣上这等厚赐,岂能再贪他财物?然我却以为,乐籍不该杀。是以便应了这事。默之以为,乐籍该杀否?”
崔言道:“我在这个位置,不似圣上与相公们,要从大局考量,也不似底下那些官员们,可以说说私心人情。圣上用我,只为我不讲情面,是以我也只一条,凡事但凭律法,旁的皆可不理。以律法断此事,乐籍无死罪。”
陈封道:“然此事难处之处却不在律法。若事事皆依律而行,便无难断之事了。我想这乐籍虽是降将,多有人瞧他不上,然他却着实是个将才。他又诚心归降我大郑,正可为我所用,岂可就此便送了性命?若这样的人在我郑国非但无用武之地,反蒙受冤屈,天下哪里还有人敢再来投我郑国?是以,陈封请默之周旋此事,切勿送了忠臣性命。”
崔言道:“这道理是不错的,圣上英明,又岂会不知?但便如那日洪溢之所言,若依律而断,圣上脸面上确有些过不去。自那日之后,圣上再未召见我政事堂之人,只怕也是犹豫不决,或是等我政事堂重断此案也未可知。崇恩,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尽力周全乐籍,但我却不能应你。”
陈封道:“默之处事全凭律法,若按律法乐籍又罪不至死,却是为何不能应我?”
崔言道:“此事干系太大,若处置不当,或会动摇国本,便是律法也要让一让了。”
陈封心中一震,说起“国本”二字,陈封自然立时想到立太子,但此事又与立太子有何干系?陈封心中不解,便道:“动摇国本?这却是从何说起?”
崔言道:“崇恩,若依崔言昔日行事,圣上纵传下旨意处斩乐籍,崔言也要拼死驳了回去。有崔言在政事堂一日,乐籍便断无死罪之理,除非圣上罢黜崔言。但今时不同往日,二位相公与我也多次议过此事,当此时,崔言也不得不全盘考量。为我郑国存亡,只怕也只得舍弃一个乐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