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微微一笑:“正是为兄,松江府陈介陈子龙,虚谷师弟听说过我?”
程风赶紧行礼:“程风程虚谷拜见师兄。听恩师说起过松江才子陈子龙,故而识得。”程风本来想说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可一想这时候的陈子龙才十五六岁,哪来的如雷贯耳,大名鼎鼎,这才临时改了口。
徐光启微微一笑:“你俩兄弟一会再聊,先说正事。”
听到徐光启的话,程风,陈子龙才各自回到座位上。
等两人坐好,徐光启看了看等在院门外的程大龙等人问程风:“虚谷,外面那些可是你带来的人?”
程风忙回:“回大人的话,外面站在院门口的是我大爷,也就是大伯,其他的是我带来的镖师。因为刚才是老夫人在家,大伯不方便入院拜见,故而只能在院门外等候。”
徐光启听闻站在院门口的是程风的大伯,赶紧让陈子龙出外负责接待安排。徐光启的夫人吴氏也回到后院。等一切安排妥当,程大龙跟随陈子龙,一起进了正堂,拜见了徐光启。
一众人等各自落座,徐光启这才,询问程风的目的:“看你老师的信里说虚谷到天津来找老夫是为了购买粮种,不知道你想买什么样的粮种需要跑到天津这么远的地方来找老夫。”
“回大人的话,弟子到天津来找大人就想买一些从泰西人那里传来的一些物种。比如说玉米,番椒,南瓜,土豆,番薯,狼桃,太阳花,落花生等等。不知道大人这里有没有?”程风在那里掰着指头一样一样的数自己想买的农作物。
听着徐光启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小子知道得还挺全的,只是有些植物他听起来觉得很奇怪,心里想着是不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些东西,便看着程大龙问:“程家大伯,虚谷刚才说的这些物种,别的我就不说了,这玉米、南瓜、番椒,我们大明都种了二百年有余,难道你们那里没人种?”
程大龙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回大人的话,俺家风哥儿只说来天津找大人买高产良种,可他没说买的是什么样的良种,如果早知道是玉米,南瓜,番椒,俺们那里也是有人种的,虽然种的人不多,但找些种子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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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自己大伯的话,程风比其他人还吃惊:“大爷你是说玉米、南瓜、番椒,咱们那里也有人种?我咋没见你们种过呢?”
程大龙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这些东西种了又卖不出去,没有粮商会收,卖不出去就换不回银子,没有银子就交不了税,普通百姓哪里敢种,也就大富人家种一些罢了,所以你没看到有人种也很正常。”
大少爷心里郁闷极了,又接着问:“那我说的其他东西可有人种?”
“风哥儿说的其他东西,只那狼桃,俺在大富人家做工的时候见过,他们把那狼桃种在花盆里,结果的时候红得艳丽无比,非常好看,只是那东西有毒不能食用,至于其他的就没见过了。”
程风这才问徐光启:“这其他的东西大人这里可以有”?
徐光启哈哈一笑:“你说的这些东西我这里都有,就是那狼桃每年我这院子里也会种上十几株以作观赏,种子自然也留了不少。只是你可知道,那土豆番薯保存不易,虽然高产却极易损坏。”
程风脸上充满着自信:“那土豆番薯保存不好,那是因为保存的方法是错误的,只要按照正确的方法保存,其实还是很容易保留下来的。”
徐光启一听这小孩说有方法保存,顿时有了兴趣,他推广这土豆、番薯几十年,就因为储存的问题一直没办法解决,始终推广不开。现在有人说知道土豆番薯的储存方法,他哪里会不感兴趣:“听你这口气,你知道这土豆番薯如何保存?”
程风微微一笑:“我听我启蒙老师跟我说过,番薯土豆这两样东西有一个特点就是见不得光,见不得风,见着风就坏,见着光就发芽,发了芽就有毒,不能食用。更是见不得酒,一旦粘了酒气,那就烂得更快。
但只要我们挖一个深深的地窖,在地窖的下面铺上稻草,再把它们堆放在稻草上,再把地窑口给盖上盖子,这样断绝了风和光和土地,可以保存一个冬天不会损坏。
只是在堆放土豆番薯的地窑,每次打开盖的时候不能直接进人,要先点一盏油灯放下去,油灯不灭才可下人,不然会因为缺氧而闷死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徐光启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解决储存的方法竟是如此的简单,亏了老夫几十年来,想了很多的办法都不能保存,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地窖就能解决。”
不是,等等,徐光启有些疑惑:“你说的这是你老师教你的?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见老师说过?礼卿公何时开始琢磨起农业来了?”
程风赶紧的摆手:“大人误会了,不是袁老师,是弟子的启蒙老师,一个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教了弟子很多经实致用之学,只是在弟子三岁的时候就出远门云游去了。”
“原来如此,那你这启蒙老师还教了你一些什么别的关于土豆番薯的学问?”徐光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找一个小屁孩询问知识有哪里不对。
“听我启蒙老师说过,像玉米,土豆,番薯,落花生这些植物都需要起垄,起垄产量才能更高。番薯除了可以用番薯根块种植之外,还可以等它长出藤蔓来,再剪粗壮的藤蔓扦插,扦插的番薯更大更甜。
土豆用种子栽培得到的果实都非常的小,但是因为土豆种子的不稳定性,它会变异成各种各样颜色不同的土豆来。再用这些小个的土豆作为种子,切块种植,种出的土豆三年内一年比一年大,但是三年过后,土豆就会逐渐的含有毒素,没有煮透食用便会中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数十年的迷茫,今日被虚谷一语道破天机,让老夫受益匪浅。虚谷放心,就凭你今天跟老夫说的这些话,老夫会把你所需要的这些作物都给你找齐了,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回。”
当下午回天津的时候,程风带回了五百棵长相最好的玉米棒子,五百斤没有伤痕的土豆和番薯,十斤晒干的红辣椒,二十个十多斤重的大南瓜,十个汤碗大的葵花盘,五十斤的落花生,粘满了狼桃种子的纸板得了两大张。厚脸皮的程风还要了十余种蔬菜的种子用纸包了。心目中的优良农作物基本全部收齐,如同收到一个种子大礼包。
告别了徐光启,又和陈子龙约定了,今后有空的时间相互访问等事宜。程风带着满满的一船种子返回天津卫,到达天津运河码头,又租借了两辆马车才把种子装上了车运往天津卫。
刚到天津北城门,便看几个小镖师站城门口东张西望。看见程风的车队,高兴的迎了上来:“大老爷,少爷,院子已经盘下来了,大家正在院子里清扫安顿,担心大老爷少爷不认识路,让小的们在此等待多时。”
第二天清早,城门刚开,程风在天津新买下的院子开始忙碌起来。程大龙带着二十人去东村码头,搬运琉璃制品进城,刘有财去车马行,买马匹和马车。王运来王掌柜带着前掌柜原班人马收拾铺面。刘大富去采购各种生活用品。大家都忙的团团转,只有程大少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太阳老高才起床,知道自己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还碍手碍脚的,无所事事的大少便带着桂英和红玉出了门,他要到望海楼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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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望海楼,也没有真的到望海楼上去吃什么早餐,只是在望海楼旁边的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餐馆坐了下来。点了三碗豆浆,六根油条,三人便在这小餐馆里慢条斯理的,吃着所谓的早餐混日子。
突然,正在端着豆浆碗发呆的程风听到远处传来一种熟悉的铛铛声,大少心神一震:“这是时钟报时的声音。”
“小二哥请过来一下。”程风赶紧招呼小餐馆的小二过来,想问一下情况。
店小二颠颠的跑了过来:“客官有何吩咐?”
“我刚才听到那铛铛铛的报时声是哪里传过来的?小二哥可知?”
一听是问刚才那报时的声音,小二哥,心里一顿的失落:“回客官知道,刚才那声音就是前面不远,对街一家卖海外玩意的店铺里传出来的,客官一会有兴趣,一会可以到那店铺里去看一看,里面的稀奇玩意挺多,听说都是从海外传过来的。”
哦,是卖西洋玩意的店铺,这就没什么事了,一会吃完早餐过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了新的目标,大少吃早餐也不再拖拖拉拉的混时间了,三下五除二吃了油条,喝完豆浆擦擦嘴,便往店铺外面走。
刚走出店铺,就看到一张破烂的大碗,差点顶在了自己脑门上,把个大少吓了一跳。伸出胖手把停在自己脸上的大破碗轻轻的扒开,便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大头娃娃,身上穿着草衣,脚上还绑着两个大大的草包鞋,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右手端着那只大破碗,左手还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是从头到尾都是用草衣包裹着,脚上同样捆着两个捆大大的草包鞋。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做的,还是别人帮他们做的,只是看上去真的好可怜啦。
看到这一幕,程大少那软如一滩烂泥的心顿时冒出了一股子酸气直冲脑门星,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这该死的破世道,能不能让小爷看一点开心的东西,怎么走到哪,哪都是让人想哭的场景,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程大少流着眼泪,昂着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在那里独自私语:“老天爷啊,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觉得我心软,看不得别人吃苦,故意让我来到这个破世道流眼泪的,你是想让我哭死回去才算完吗?”
桂英与红玉看着自家少爷在那里仰头看着天哗哗的流眼泪,就知道自家少爷那柔软的爱心又泛滥了。红玉默默的转身回到店里,花了三个铜板,买了四根油条,出来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大破碗里。油条店里的老板小二看着他们的举动,同情的摇摇头,他们知道这几个小孩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