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隙缝已生将两乱

正如他所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么轻易的兴洛仓就被瓦岗义军打下了,那不妨可以一问,既然这般轻易,为何别的义军没有来打的?又甚至,为何翟让一直迟迟难以下决心?简单点说,“轻易”的背后,正证明了李密过人的胆略、准确的判断。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号的一时之枭雄、霸主,即便是后来未有能够成就帝业,可果然也都是人杰之流,绝非寻常人可以相比。尽管有着前世的知闻、眼界,李善道自问之,现在的他能和李密比么?他嘿然地摇了摇头,却是自己清楚,无论名望、胆略,抑或哪怕是在兵法上的造诣、在学问上的研究,乃及个人的武力,他只怕现下都是远不能与李密相比。

——唯一能够使他在李密这等的当代枭雄面前,不至於自惭失措,还能在心理上使自己不致於仰视李密,尚能够以平等的姿态来看待李密的,说到底,也还是只有他前世的知闻。

周边没有外人,高丑奴却是打下兴洛仓的兴奋催动之下,不由地说了句“政治不正确”的话,他咧嘴说道:“蒲山公……,哎呀,也真是,郎君,在来打兴洛仓的路上,小奴还在寻思,翟公对打兴洛仓一直迟疑不决,这兴洛仓恐不好打,真要打不下来的时候,无论如何,小奴也一定得保得郎君的万全,却实不意,这兴洛仓,一鼓就打下来了!於今转头看看,翟公此前的犹豫,不免多余。早知道这么好打,早该来打!咱瓦岗义军,现下也早已是百万之众了!”

“丑奴,你这痴汉!你这叫什么话!”李善道板起脸,训斥说道。

高丑奴赶忙收起乐孜孜,拿出恭敬知错的嘴脸,说道:“是,是,小奴错了。……敢问郎君,小奴错在何处?”

“翟公那不叫犹豫不决,知道么?你说一定得保我的万全,岂不闻兵法云之,‘谋而后定’?又云之‘庙算多者胜’,翟公一直来的犹豫不决,才是真正的为保‘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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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丑奴恍然大悟,说道:“是,是,妙算多者胜,郎君教诲的是。翟公向来神机妙算,这是不消说的!小奴愚钝,未能理解翟公犹豫的深意,是小奴的大大的不对。”

“罢了,你不必胡扯八道了。”李善道环顾李良、高曦、陈敬儿、张怀吉等人,叮嘱他们说道,“切记,我等是翟公的部曲。就算打张须陀、攻兴洛仓,此皆多蒲山公之功,可若无翟公,蒲山公再有胆略、再有谋略,他能打得赢张须陀、打得下兴洛仓么?蒲山公的确有功,可他的功是献谋策之功,我等身为翟公部属,外人面前,切需分得清主臣,万不可说错了话!”

这通叮嘱,不是李善道心血来潮。

却自打赢了张须陀以来,瓦岗义军上下,包括李善道营的部分将士,每当提及李密,都已是敬佩万分,以至李善道听说,有的将士私下里议论,若瓦岗义军的主将是李密的话,瓦岗义军的发展定然会更加的好。

不管是从“义气”的角度说,还是从历史的走向说,李善道深知,他都决不能与李密扯上关系,因而他其实是早就想提醒、叮嘱一下高丑奴等人的,不要忘了他们这部人马的身份归属。

他此时的这通话,正是因此而来。

借高丑奴此句“政治不正确”的话的机会,将他的提醒、叮嘱,说与了高丑奴、高曦等人。

高丑奴等都不是傻子,俱知晓轻重,听完李善道的叮嘱,皆是凛然应诺。

李善道在收回视线之前,又在仓城北边码头上的那面李密的将旗上看了一看。

李密的黄色将旗镶着象牙,垂着流苏,高大威武,离得远,看不到旗面上的字,然可想象出来,旗面上的“蒲山公”这三个大字,在轻松地攻下了兴洛仓之当下,必然是愈显眼夺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