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李善道暗示高奴

李善道沉下脸皮,说道:“你这丑奴,休得胡言!三日苦战,士气早衰,我不如此说,咱们这座营,明日还如何守?丑奴,我唤你进来,为的就正是此事。”往帐门口看了眼,招手示意高丑奴近前,放低了声音,说道,“明日营若当真守不住时,你可知,咱们须往何处突围?”

高丑奴呆了一呆,咧嘴笑道:“原来郎君刚才所说,是在糊弄王三郎他们!”

“糊弄”两字,委实刺耳,李善道弹了下他脑门,说道:“你这丑奴,说是伶俐,时不时的又成痴汉!你只闻我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又岂不闻,有道是,‘事急从权’?我刚才所言,从权而已。丑奴啊,身为主将,很多时候,为励士气,说话办事,就不得不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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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只要是郎君说的,都对!”却这“主将”一词,让高丑奴想到了徐世绩,虽是徐世绩平时待高丑奴也不错,值此生死之际,高丑奴却不由地对徐世绩甚有怨言,忍不住地牢骚说道,“郎君,让你来守营时,徐大郎说得好好的,贼官兵攻咱营的时候,他会遣兵出救。贼官兵攻咱三天了,他竟只前天、今天出兵了两次!郎君,小奴刚说郎君‘糊弄’,确是说错了,可徐大郎,他却真的是在糊弄郎君!”

徐世绩是个什么人,李善道清清楚楚,当他主动愿来守营时,他其实就想到了徐世绩必然不会为了他,冒太大的风险,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怪他没有能够料到,贾务本、萧裕部的攻势居然会这般的凶猛。他原想着,靠着营垒、靠着充足的预备,怎么说也能把营守些时日的。

因而,相比高丑奴的牢骚,李善道对徐世绩倒是没甚牢骚。

他说道:“守营,是我自请来守的,守不住,只能怪我没本事。徐大郎尚有封丘县城要守,他不肯全力相助於咱,理所当然之事。丑奴,这些不必说了。”

“是,郎君。敢问郎君,突围时,往那边突围?”

李善道说道:“东、北、西三面,皆不可突围。东为萧裕部之精锐,北、西邻贾务本之主力。唯独南面,可为突围之方向。南面没有贼官兵围守。咱从南面突出之后,直奔济水,然后可渡过济水,南下荥阳,寻投翟公所率之我瓦岗主力。”

高丑奴心领神会,应道:“小奴晓得了。郎君放心,明天营若失陷,小奴誓死,定能护得郎君脱险!”问道,“郎君,这件事,要不要与秦三郎、高君等说一说?”

“明天营若果陷,突围之际,再与他们说。”

吩咐完了,打发高丑奴出了帐,帐中烛火,随风飘曳,明灭於李善道的脸上,将他的影子在帐璧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转到案后坐下,李善道抽出佩刀,弹了两弹,喟叹出声。

诚然是战乱年间,最显人性,也最改变和塑造人性。

就像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样,适才与王须达、陈敬儿等说的那番话,李善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就那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的!

这一声喟叹,他叹的是夜色,是乱世,也是他自己。

一夜没睡,接连循抚了数次伤营、数次营墙和加固、修缮营墙的工地,直到天快亮时,李善道才眯了会儿。

眯没多久,他就被高丑奴推着叫醒了。

“郎君!贼官兵离营,往东去了!”高丑奴又惊又喜地嚷嚷说道。

李善道一骨碌爬起,随便披上衣服,顺手提起横刀,大步出帐,急赶上到了望楼。

站在望楼上,举目向东北边眺望。

东北方向,贾务本部的军营外,一队队的贾务本部的官兵正在集合;已有部分骑兵集合完毕,先离开了营地,顺着官道往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