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十七日,连日晴天。
江淮大泽上不见只影片帆,群鸟飞翔,鱼跃出水,徒粼粼波光涌动,一片了无生机的死寂。
大蛇盘踞,莫说船不得游,寻常鸟鱼皆不敢出。
数百兵丁立于江口之上,高搭法台,投下连绵阴影,中心圈往外,围聚大片百姓,对高台上的数道人影议论纷纷。
“老乡,老乡,俺刚来,能不能说一说,哪个是治水都郎?”
“喏,听说是县令左边,个头高高,最好看那个。”
“咋那么年轻?没我家老大显老呢,能治得住大蛇?”
“你懂甚么,读书人话咋说来者,有志不在年高!人家是皇上看好的人,皇上看好,懂不?”
听得是皇上看好,问话之人不作声了,转而伸长脖子凑热闹。
奈何离得太远,看不到法台上究竟发生什么,只见几人交头接耳。
法台上,香邑知县刘世勤上前一步,问询道。
“道长,卦象如何?”
老道士面色严肃,白须颤动:“履虎尾,咥人,凶!大人,今日不宜动刀兵啊,会有血光之灾!”
“啊这……”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望向梁渠。
梁渠不忿。
本来不想搞什么占卜,知县刘世勤非要搞上一出,说什么远近闻名的道长,结果搞就搞了,当着大伙面整出个凶。
张家李家,该再凑一个刘家。
梁渠掏掏包裹,从中抛出一物:“道长不妨烧烧这个看,重占一次。”
老道伸手一接,到手的赫然是个乌黑龟壳,指腹摩挲一番,看似光滑的龟背上却有十分粗糙的颗粒感。
“这……玄龟壳!?梁大人竟有如此宝物?”
“偶然所得,道长帮我重新算上一卦。”
老道长没有废话,让人撤走法台,找来柴火,香灰铺地,再以收集到的赤阳火引燃干柴。
噼里啪啦。
火焰正旺,老道士一把掷入玄龟壳,
火焰裹缠舔舐龟壳,龟壳以背线为中心,枝杈般蔓延开道道裂缝。
待火焰熄灭,老道士用木剑挑出龟壳,观摩上面纹路。
众人伸长脖子。
刘世勤再问:“道长,卦象如何?”
“履虎尾,不咥人,亨!”
李晓恒插话:“亨,那就是吉喽?”
“非也,踩着虎尾巴,老虎不咬人,意为凶中带吉,暂时困难重重,但是有惊无险。”
“那也算是好卦吧?”
“好卦。”老道士轻拭额汗,“老道学艺不精,险些耽误大事,惭愧惭愧,不知梁大人能否割爱,把这玄龟壳转让于我,老道愿出高价!”
“完事再说吧。”
“梁水郎,我张李两家也是有绵薄之力,是否需要……”
张文虎和李晓恒上前一步问询。
掏宝贝时心不甘情不愿,真事到临头,对上大蛇,还是希望能多几分胜算。
“不用了,大蛇在水中兴风作浪,你们那些人跟我一道,只会徒增伤亡。”
说罢,梁渠不再理会众人,把装满丹药的牙套塞进口中咬住,拎上长枪,独自来到江口,纵身一跳。
哗啦。
岸边泛起泡沫。
众人再围上去,视线从泡沫浮动处往前延伸。
大泽粼粼,哪还有半个人影?
“好快的速度!”
“几位大人,现在该怎么办?等吗?”
“去奎阁!”刘世勤转身指向临江的一座高阁,“本县最高之处,纵览大泽无余!”
一行人匆匆调头。
李晓恒,张文虎脚步尤快。
万一没干掉大蛇,惹得穷鼠啮狸,他们两家人要先做好跑路准备。
外面的乡民们紧跟其后。
奎阁立于矮山之上,纵然官兵所挡,上不了高阁,视野也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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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梁渠坠入水中,二话不说施展水行,周遭摇曳成一片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