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衡一愣,继而低下头,说:“我确实嘱咐过温家姐姐,不要让你过于出挑。但是我没想到……”
黎明曜摇摇头说:“不是温老太太的问题。她最多就是对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一切以温家的利益为优先罢了。温老爷一个男人家,管不了这么多。家中掌管庶务的,是温太太。”
黎玉衡看着茶杯,过了好一会才说:“不管怎样,这些年,我们都不在你身边,实在是辛苦你了。”
黎明曜转过头去看着正在给她铺床的辛夷,微笑着说:“所以,外祖母,你能明白辛夷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吗。没人给我送饭的时候,是她跑着替我去大厨房拿。我没炭火的时候,是她跪在温太太门口为我讨炭火。丫头仆妇欺负我,是她出头为我吵架。没有这丫头,我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黎玉衡点点头,说:“忠仆难得。”黎明曜回头看着黎玉衡,说:“外祖母,你还是没能理解。她不是我的忠仆,她是我的妹妹,我的救命恩人。”
当晚,黎明曜睡得很安稳。第二天辛夷来叫她起床的时候,悄悄对她说:“隔壁老将军好像一夜未睡……”
黎明曜点了点头,说:“外祖母只是一时想不通,所以才睡不着的。等她想明白了,自然就睡得香了。不用管,且看今天会有什么事。”
辛夷点点头,打来水给黎明曜梳洗,又给她穿戴好。黎明曜突然说:“上次舅舅送来了好些东西,都在哪里放着?”
辛夷说:“都在房间里。衣料已经被老将军拿去给姑娘做了好几身衣服,姑娘现在身上穿的就是。首饰姑娘没说要戴,所以还放着没动呢。姑娘要,我现在就去拿来。”
黎明曜点点头,辛夷进房捧了一个螺钿描金的三层匣子过来。打开第一层,放着些耳环戒指,小的花钿,还有几朵绒花。打开第二层,放着五只各色钗钏。
打开第三层,黎明曜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碎银子。
黎明曜笑了,问辛夷:“咱俩现在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了?”辛夷摇摇头,说:“不知道啊。虽然曹老爷梅娘他们都给过银子,但是这一路上都没个用的地方,所以一点都没用出去。”
黎明曜让辛夷把银子都集中到一起,再重新分一下。黎明曜把三分之二的碎银子都抱起来,交到辛夷手上。辛夷不解,黎明曜说:“有备无患。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到时候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我。到时候我能逃走自然无忧,但是如果不幸我被我爹他们拿到,你身上有足够的银子,又有黎家这边的这些人关照,我多少能放心一些。”
辛夷赶紧握住黎明曜的嘴,说:“小姐胡说什么,怎么会……”黎明曜轻轻地拿开辛夷的手,握在手中,拍了两下,轻轻地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相信你也能明白我的身份有多尴尬。而我爹那边,我是唯一的孩子,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绑也要把我绑过去。现在阳晖还没回来,他们是想撕破脸皮,现在就绑我走,还是想等阳晖回来,黎家权利交接之时,趁乱把我弄走,谁也说不准。”
黎明曜仰头看着辛夷,笑着说:“我能做的,就是在我无法关照你之前,尽力安排好你的生活。只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辛夷慢慢跪下,伏在黎明曜的膝头,带着哭腔,仰脸叫了一声“小姐”,就再也说不出话了,趴在黎明曜腿上哭的撕心裂肺。黎明曜抚摸着辛夷的头发,笑着说:“也不是孩子了,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再说,不是还有可能我不会被抓走的嘛。好了,妆都哭花了。要是这会子行二爷来了,要笑话你是花脸猫了。”
辛夷一腔悲苦被这么一搅和,立刻变得哭笑不得。她把头在黎明曜膝头,还想继续哭两声,但是一想到万一温行真的来了,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黎明曜拍了拍辛夷的手,把她拉起来坐好,给她擦擦眼泪,说:“刚用的粉,这会子又是红一道白一道的。还不去打水重新洗把脸。二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一会哭一会笑的。”说着,自己也笑了。
黎玉衡已经醒了,但是躺在床上没起来。她静静地听着隔壁黎明曜和辛夷笑闹的动静,睁着眼睛看着床上的纱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