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对他抱有希望的人——尤其是范潇同等人——也在内心深处感到了动摇。
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一时间城里上下所有的官兵百姓们都感到内心很灰暗,认为马上就要发生的这一场恶战,永州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因为看起来这个着名的小大帅,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一切都随遇而安了。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眼前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了,那每个人也就只有死战向前了。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没有人再会认为这个小孩子会有什么良策。
奇迹如果都那么容易发生的话,那还能叫做奇迹吗?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人嘛!又不是神!
就在联军发起总攻的前一天的深夜里,副总指挥使余桂久亲自带兵在街上巡视。当他们路过属于后勤营地的那片民居的时候,看见一处房屋还在亮着灯-火。
由于用油管制,别的地方一入夜就都已经黑灯瞎火了,唯有这个地方还很亮堂。他有些好奇,便带着亲兵走过去查看。
原来是制作被服旗帜的总管张炜竣师傅,还带着十几个人在忙着缝补衣裳。
余桂久准备悄然进门,正听见有个女裁缝劝张炜竣师傅道:“休息吧,这没用的!师傅您就是缝得再好,刀一砍就破,箭一射就穿,你现在补得这么齐整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们现在看起来……这一仗是很难赢了。”
老张师傅抬起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抖动着他一头雪白稀疏的长发,淡淡地说道:“他们是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所有的百姓去拼杀的勇士。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一点。我绝对不允许让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去上路。”
听了这话,余桂久登时感到两眼一热,已经伸出去准备进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本身就不善言辞。而且他觉得面对这种事情,好像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更不用说提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太过物质的东西。在这种情怀面前,那些东西都显得太俗。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干脆就不说了,只是摆摆手让身后的亲兵们不要进门去打扰,然后带着人悄然地退了出去。
站在房檐下想了一会儿,余桂久决定去找江小龙。
他来到江小龙所住的院落里,想看看他是否睡下。如果没睡,他想跟他聊一聊这位十分忠义的老后勤主管,也想聊一聊马上就要发生的这场恶战该怎么打?
他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在门外便已看见烛火碳火之光,里面还有人在高声谈笑,于是跟门卫做了个不必通报打扰的手势。
门卫也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总兵兼副指挥使,见了他的手势,便没有入内通报。
余桂久进门之后却看见江小龙正坐在院落里,正在跟张宝庆、万紫霞等人高谈阔论。
石制的小圆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火锅,锅里的肉汤正在沸腾,飘出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落。
江小龙大声地说道:“等到穿越者的知识和理念传遍这个星球的时候,我们作为穿越者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而且实际上就目前来说,仅仅有一些先进的理念还是远远不够的。当没有足够雄厚的工业基础来进行支撑的话,咱们实际上也只是空谈而已,并没有什么卵用,比如当下,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一仗……”
余桂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搞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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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全城人都在为抵抗准备屠城的大军而努力的时候;当白发苍苍、年逾古稀的老人还在昏暗的蜡烛下,拼命尽着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力量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居然在这里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说什么星球的理念和鬼才知道的什么穿越者。
这不让人寒心么?
这种空谈能打得过外面强大的敌军吗?能保卫这座城市吗?
这就是我们的总指挥使?在这半夜三更吃着火锅无聊清谈?我们凭什么把一城数十万的百姓和官兵们的性命都交到他的手上去呢?
他站住了脚,准备转身离去,然而江小龙却早就看见了他,笑着打招呼道:“余大人,深夜造访,必有要事。请过来一起坐坐吧。”
余桂久强压心中的不满,略略一拱手,冷冷地回复道:“在下巡查至此,见有灯-火和喧哗声,是故进来查看。原来是总指挥使大人在谋划大事,在下便已放心。现下在下还要四处查看城内的防务,不便久留。况且,在下原本也不该贸然进来,搅扰各位的雅兴。”
江小龙还想客气一下,但是余桂久走得很坚决,他也就随他去了。他知道余桂久心中有不满,但是也没说什么。等他一走,他们就继续聊他们刚才的话题。
余桂久越想越生气,回去以后就去找范潇同,硬是把他从睡梦中给叫起来,很不满地发牢骚道:“你们一个个都好像挺踏实的。眼见敌人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赢呢?你说你有办法没有?你说说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小孩子,你想得出他有什么办法吗?”
范潇同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想不出。至于江总指挥使大人有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因为在下实在也没有听他说过。”
余桂久仰望星空半晌儿,也觉得束手无策,摆摆手,神情郁闷地走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就在联军在永州县的城外摆开架势之后的第四天——当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之后——也就在所有永州县的人们都正在内心惶恐不安地想着,那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何时会落下来的时候,联军的阵营终于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