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办吧!陈云德,你看着办!”
陈云德一看老婆大人生气了,吓得忙忙乱转,围着李夫人是左转转,右转转,一顿好劝,说尽了好话才把老婆哄好。
“夫人,你看你说的。你不是我夫人你还能是谁夫人?街坊领居、白马县哪家哪户不知道我陈云德是大福大贵之人呀。谁能比我还要命富——有这个福缘娶你。”
“不是呀…不是呀,夫人,你怎么能说配不上我呢!!哎呀呀,哎呀呀!夫人你是前世天上的仙子呀!你不记得啦?我上一世是街边的一条快饿死的流浪狗呀!仙子您宅心仁厚,人美心善,见我可怜,施舍我两只仙桃,我这是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来啦!”
“夫人,我自然是听你的啦!不用你说,我自见这孩子第一眼便觉得这孩子面目清秀,长得甚是像我,这便是缘分,以后这就是我的亲儿子。谁跟我抢儿子,我就跟谁急!”
陈云德一番妙语连珠,说得舌绽莲花,声情并茂,手脚并用,说得脸红脖子粗,扯起假话来一点不羞耻,加之肢体肥胖,表演起来甚是有趣。李夫人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已经好受了许多。
陈云德抬头一看老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夫人已经不再生气,
便凑过去笑脸相迎,“夫人,我看这孩子自雪中而来,身上并无他物,只有一粗布包裹,不如就唤他裹儿吧。夫人意下如何?”
李扶柳瞪他一眼。说道:“你是他老子,自然是你说了算,问我一妇人家作甚么?”
陈云德满口答是。吩咐管家道:“老三,你去找人收拾收拾间房子,要靠近夫人的房间。”
李夫人怒道,“妈的,陈云德,我怎么说的?你要实在不想当这个老子,你就给老娘滚一边去。我儿子以后和我睡,你滚一边睡去。”
“是是是,是是是。夫人,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洗漱休息吧。小翠,快去给夫人烧水洗脚。”
……
夜深了,雪还在下。茫茫的大雪覆盖着县城,整个世界仿佛干净地一尘不染。从天空看去,犹如一层白色的绸缎盖在城上。
街头已经没有小贩了,家家户户点起了煤油灯,暖气仿佛要跟着灯光溢出窗外来似的,映在雪地上反射着食物和被窝的温暖,显得格外温馨幸福。
县太爷张进府邸,院落错落有致,别院里种着青松几颗,北方移植来的寒杉,还有绿植不知凡几,下有纹雕的小湖,依然结了冰,冻住了瘦漏有致的湖石假山,不知有没冻死湖里的上佳锦鲤。
……
明月高挂空中,世界仿佛一切平静。明月年年照相似,世界仿佛就沉沦在月缺到月圆,再由月全到月缺往复循环的轮回中,似乎整个世界将永远沉浸在这一简单平静的状态中。
然而,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一个“裹儿”,也注定不会有多少善良的“陈家”。
……
月光如水,照进西街长长的大道,照在一位老人的盖着“白被”的下半身上,照在老人干瘦紫青的脸上,照在老人发硬的瞳孔之上。
抬眼望去,千百流浪汉围靠在墙上,企图用墙面留住褴褛破布留不住的体温,但这终究是奢望。
这群可怜人只能以天地为被,他们躺在地上,把泥土从地里刨出来,盖在身上。老人抱着老伴,丈夫抱着妻子,母亲抱着孩子。
在这一刻,他们共同做了一个梦,他们既没有梦见豪华温暖的豪宅,也没有梦见鲜美可口的食物,而是梦见了火!灼热的火!要把人烧死的火!这火烧尽一切,如岩浆一般滚烫,可他们就是感觉到无比的淋漓,无比的痛快,接着,在这无比的畅快幻想中沉沉睡去、睡去,睡去……
他们苦苦熬的,并不是这个漫漫长夜,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这个夜晚过去,还会有更寒冷的夜晚。他们所等待的,是奇迹……
等啊,等啊,这个奇迹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