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之琅觉得浑身汗毛慢慢竖起:“也就是说墨予珩那时知道先帝日日饮用毒饮,还眼睁睁看着最疼爱他的人一点一点饮下毒露。他当时才十来岁,怎么下得了如此狠手?而且还做出孩童毫无顾忌的姿态,怎么能有如此精密的心思!”
墨怀臻又沉默了很久,才苦涩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孩童,我和木大学士才没有往心里去!皇兄也没提防。”
华之琅没有再急着说话,因为仅听墨怀臻的声音,他就知道瑾王瑾王现在肯定沉浸在当日的回忆场景之中。旧景重忆,所有的温情画面都染上阴谋意味,回头看都刺心得不堪回首吧。
墨怀臻的确沉浸在当日温情脉脉的美好画面中,深得皇兄宠溺的墨予珩不用通报就可以走到皇兄身边,日日捧着那个有着一对细长耳朵的玉瓶心无挂碍地饮露顽耍,常常将一个耳朵凑到帝王嘴边给他喝自己心爱的杏仁乳露,皇兄畅怀大乐之下就那么毫无提防地喝了下去,任着那忘忧露流入他的四肢百骸……
最令墨怀臻刺心难忍的是,在皇宫刺杀案的前两日,已经得知真相的宸文帝为了不让背后黑手察觉有异,还是目不转睛看着天真烂漫的墨予珩,就着他的手一点一点饮下那染毒的乳露。当时随着那露饮一滴滴流入肝肠,他的五脏六腑都一寸一寸变得冰寒痛极吧。成为一代贤明帝王的鸿业毁于自己最疼爱的十岁侄儿之手,他估计至死都心如刀绞耿耿于怀……
而现在念及当日种种细节,念及血案前皇兄与大学士装作一切正常的表情和举止,揣摩当日他们心如死灰的沉重心境,墨怀臻只看见那乳白色的杏仁乳露化作一片片冰冷的白雪,覆盖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墨怀臻激烈地咳嗽起来。
华之琅连忙走上前扶稳他,却见一滴清泪跌落入尘埃倏忽不见。他感觉墨怀臻身体寒凉微微颤抖,颤了很久才停下来。华之琅听见他低声喃喃:“皇兄一生所求就是要做个贤明的皇帝,为了那次革新那三四年他都是呕心沥血枕戈待旦,刚看见希望之火,立马就被一个宵小之辈弄得折戟沉沙。我都不敢去想无力回天还要装作无事的最后一段时日他和木大学士何等绝望痛苦!他们得多么绝望多么痛苦!”
华之琅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只觉得胸臆间一阵寒冷又一阵激荡,一阵哽咽又一阵空虚,别说墨怀臻是当时宸文帝的左右手和最亲密的嫡亲弟弟,是大学士木赟最交心的知己。他这半个外人现在听着这往事都觉得气息阻塞。他的父亲从朝中退回扶苏山庄多年来,每次谈及十年前他们变革功败垂成的事情都扼腕叹息,每每想起必然饮酒大醉一日。墨怀臻沉静隐忍数年,华之琅都怕他闷出病来,不想今日真相给了他最痛彻的当头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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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知多久,华之琅才听见墨怀臻似笑似哭:“你说墨予珩亲手毒杀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皇伯伯,亲手送给他父亲一个皇帝之位,墨怀雍怎么可能立墨予黎为皇嗣?他当然要投桃报李将皇位留给墨予珩。可是墨予珩孩童时就那么阴毒狠辣,他过于忌惮,立墨予黎做太子不过提前给他竖立个敌手罢了!”
华之琅终于当头一棒彻底醒悟,这墨怀雍的心机还真是别出机杼,所有人都认为他看中的是墨予黎所以立他为太子,其实他唯一疼爱有加的只是墨予珩,只不过墨予珩十岁是就暴露了他心机深沉且心狠手辣的一面,皇帝虽然看重他却也对他忌惮入髓,先立了一个太子对墨予珩造成威胁这才放手让墨予珩夺嫡,这心术功夫真是炉火纯青了。可是,他有这份精敏心思,为何偏偏用在这些混账的事情上面……
华之琅艰涩道:“可是那一场深宫血案怎么来的,他们都下了毒手为何还要画蛇添足?”
墨怀臻心潮起伏许久才简单道:“那是皇兄与木大学士的手笔!”
他只说一句,但华之琅瞬间就明悟缘由,明悟后却更是觉得胸臆间一片堵塞闷慌,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掀翻解恨:两个帝王,两种心思,一个被人暗手后自谋身死只是为了给他们未竟的功业留下一丝生机,另一个费尽心机让两个亲子你死我活只是为了他自身大权在握。这都是什么混账事,但那一个居心叵测的却是这大宸国的皇帝,碾压着一个治国奇才不得喘息,眼见这个国度日日衰弱民不聊生边境血流成河……混蛋!
华之琅喃喃道:“让殿下守卫边境十年是先帝的手笔,是他的遗旨。那么他们肯定不止策划了那一场深宫血案,肯定还留下了其它手笔,也就在十年之后?”
墨怀臻眼底划过一道光采,整个人慢慢变的平静:“是的,我知道。”
华之琅一震:“殿下发现了?”
墨怀臻摇头又点头:“只是一点苗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复道:“皇兄当年中毒之事,除了他与木大学士二人知情,肯定还有另外一人知情,应当就是雪族南宫家的人,木大学士当时肯定找了自己最信赖的药香世家的雪族大夫给皇兄诊脉察毒,所以还有一个知情人。当年大宸国皇帝更换之后不久,雪族那边皇室也发生政变,南宫家族也没落,但肯定有一个人与皇兄他们有约定!”
华之琅思索一下:“南宫家族?和木小姐身边那个南宫挽霜有关吗?”
墨怀臻道:“就是她。南宫挽霜不早不晚恰在十年后潜入护国公府,肯定不是巧合。不过皇兄与木大学士肯定不让外族侵扰大宸国政,南宫家族也素来只是掌握雪族祭祀并不干政,他们是虔诚雪神之家。所以我想皇兄可能只让人给我一个他懂我懂的谜题。我只是猜测。”
“那就好!”华之琅黑暗半天的心终于看到一丝亮光,“殿下,明日起我就开始留意墨予珩。”旋即又道:“我就说嘛,魏公公怎么会眼瞎了去帮着墨予珩夺嫡,现在看来他是最懂皇帝心思的那一个,莫世名敢冒险让自己的嫡子帮着奕王祸害苏家,想来他们已经狼狈为奸一片了。”
墨怀臻道:“太子虽然势大,但现在我怀疑他的内部有不少应当是墨予珩安插进去的,所以极有可能外强中干徒有其表,你要留心。”
华之琅点头:“殿下放心,我明白。还有皇帝既然有了这心思,那明日他肯定不会怎么大动干戈严惩奕王,最多做做表面功夫。也好,让他哥俩先咬去,咬累了再说,皇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