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浪荡又认真的样儿把三人逗乐了,苏砚眉道:“记着了。”瑶光郡主挑眉:“你这是不信我?”木阅微倒也不变色:“方才那一出我心有余悸,人家能让御疾亲手将证据递给我,我竟察觉不到傻傻接了!现在能不多点心吗?坏人太狡猾,我得小心点!”瑶光郡主一听倒是理解:“也是,想那一层还真是工于心计,连你都算计到了!”木阅微唉声叹气:“所以一会如果万一有什么热闹,比如说有人喊着什么木小姐被人砍杀了浑身是血,脑袋剩半颗了……之类的。眉姐姐,你也一定不能乱,一定牵着瑶光郡主的手才能去看热闹,别跑丢了!”
三人见她竟然如此这般黑咒自己无底线,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花涧筠镇静道:“知道了,看热闹也不能大意!”眼睛深处却是一派沉思:木阅微不会无缘无故来叮嘱这一趟,看她这话风意思是等会有热闹瞧?
木阅微吊儿郎当回自己几案,踉踉跄跄坐下,却见墨怀臻和云衍都在看自己,前者深黑迷离眼底一抹笑影,木阅微看见那深海似的眼眸已经觉得不紧张,还心定了定暖了暖。这很有问题。所以她自省可能是摸过人家胸的缘故,摸着摸着就混熟了。如此作想她下意识就隔衣摸了摸自己脖颈下方那块硬玉佩,这个微小动作被墨怀臻远远看到,嘴角微微挑起。
云衍则镇静中略带忧虑,很显然他想明白了莫少珂那一层关节。木阅微却在看见他时脑海里瞬刻只闪过之前不久那一个痛彻的眼神,那时她不明所以,现在彻悟之后,却感觉整个胸腔都覆了一层冰雪,荒寂空冷。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她竟然没有撞到真相上,这两个人情形那个诡异而她那么敏感。那是因为这两个人对他们自己比谁都狠。云衍傲岸机慧或者墨潋瞳天真诡谲的纯粹人格让人很难往别处想。木阅微亲眼看着墨潋瞳一个大人歪在云衍怀里都没怎么往别处想。明竹公子的怀抱估计连云枫都要退避三舍,墨潋瞳就那样自然而然地靠上了。他看上去根本就像一个天真孩童。木阅微没多想。也可能也是当时云衍说的那个故事过于残酷伤怀,她沉浸在那种纯净氛围里,不愿意多想。
当下木阅微只猜出轮廓,具体细节无法想象,但她确定一点,那一年墨潋瞳去北境雪谷寻死觅活,是因为云衍。应该就在那之前没多久,衍瞳断交。至于为什么,情同手足的好友突然因为某个机缘发现他们对彼此的情感超出寻常莫逆,一种隐秘感情在他们互相陪伴成长的那些年也在暗处悄悄滋长,终于有一天成了气候破冰而出,想忽悠自己都忽悠不了,于是他们双双惊呆。
这样的情愫在大宸国环境下是天理难容的,何况二人都是高门星俊,背后各一群时刻盯着他们没事就尖叫的骨灰粉和抽空就瞅他们两眼瞄瞄动向的路人粉,这事若被人窥得一二估计瑶京都能被掀翻,二人说不定还能因此名垂大宸青史,以被毁谤的反面教材形式。于是他们对自己狠绝到底,做出那个惟其能行的决定。
断不了秀当然就只能断交了。
云衍明礼恪律,他的规则在墨潋瞳这里形同虚设,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刻的宠溺,但不代表他可以对自己同样宽纵。按照云衍的行事风格,他肯定会把一切责任归咎自己,怀着各种深刻入骨的悔愧不安歉疚从这段友情中抽离。
然而这对墨潋瞳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以他那特立独行的性子,和云衍随便提到的溆王府生存环境,木阅微猜测墨潋瞳的朋友也就云衍那一个。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墨潋瞳不知得了什么灵感去北境雪谷,估计想想干些殉情之类的事儿,本来就刁邪的人此时还得了失心疯,运气不好的寰微公子穿过来还没怎么适应环境就那么碰上了,运气不济至此也算得上天劫中的一道猛雷。
木阅微暗自回忆揣摩墨潋瞳当时那落魄样儿,不能说一心求死也算生无可恋。这个木阅微能理解,如果她的生存世界像墨潋瞳那样周围全是鬼怪只有云衍这一道亮光,那么有一天这道亮光突然没了,无论是出于失重出于孤独还是出于绝望,她也就那疯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