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要超脱,无非是一个字,见。见什么?先见自己,再见众生,最后见天地。只有认清楚了自己,才能看清楚他人。当你看清楚了世人后,才能看清楚天地。
所以霍山总结了这三步要法,看山是山,见自己,原来自己就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子。看山不是山,见众生,发现人人与众不同。看山还是山,见天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宇宙万物的法则,永远是一视同仁,绝对的公平公正。
可这个世界的人,都只看见了自己,看见了众生,却无法接受天地的一视同仁。因为人都是自命不凡的产物,他们都认为老天对自己抱以期待。老天要么对自己宠爱有加,恩宠绝世。要么对自己不公不正,变着花样的祸害自己。
体、相、用……所有人都执着于自己的‘相’,无法启用本体带来的力量,反而向外缘寻觅。就比如,正在鏖战不休的那两人。
墓室内,赫兰长琴与赫兰东升,凭其化境神力,慧眼湛照,如一圣一魔相隔不过二柄剑的间距,各施展无俦内力催发灵念力,使得空间产生迥然不同的两极气场变化,有如互相排斥的异次元旋涡,惊天动地,天地为之欲崩的感觉。
可下方的李焕仙却面色平淡的翻开那部《楞严经》,看着破损的霍山法像问道:“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渡人,渡你。”
霍山的法像是死物,怎么可能开口说话?更何况虚空中抢夺大道之力的二人,无穷内劲比拼外放,所造成的音浪早已涵盖天地。
就算真有人说话,李焕仙现在耳聋眼花,也不可能听得到。这种情况下,李焕仙能听到奇怪的声音,要么是他死前的臆想,精神错乱。要么就是……他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体性,也就是人人与生俱来的心性在交流。
“迷时师渡,悟时自渡。渡名虽一,用处不同。我已不迷,当自性自渡。”
话音毕,李焕仙恭敬的将《楞严经》放入书匣,双腿跏趺坐于霍山法像前,怅然笑说:“我以小乘法成就,已得三果,心在道中,却不自知。”
世间从来就没有过失败的人,因为所谓失败,只是回到原点而已。李焕仙与众生一样,都是清清白白空手而来。人们从娘胎里出来,连一块尿片都没带来,所以就算失败,又有什么损失?
李焕仙的奇异降世,就是他修道的机缘。他的奇异旅途,正是他修证自己的过程。
修行当证果,那个‘果’,便是果实之意。开花结果,代表有所成就。
而修道所成就的第一果,名为须陀洹果。
李焕仙来到这世间的第一站是哪里?秦国!
他以杀手不灭之魂而来,是被唾弃,不被众生所容之人。可他却融入了秦国,甚至把秦国北海当成了自己的家。为什么?
李焕仙看似融入秦国,实则格格不入。他不被色、声、香、味、触、法所迷惑,却被自己那颗虚无而不坚定的心所困惑,所以他必须离开秦国。
因为须陀洹名为入流,而无所入,不入色声香味触法,是名须陀洹。
而修道所成就的第二果,名为斯陀含果。
李焕仙离开秦国后,去了哪里?楚国!
那里本应是他的家乡,他的家人本应给予他亲情的力量。可事实证明,家人,家乡,家与国,都是个笑话!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斯陀含名一往来,而实无往来,是名斯陀含。
在李焕仙降世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再也不会回家。可他不想回,却又不得不回。不想与家人有任何的往来,却不得不来。如此的割裂之地,岂是久居之所?所以他离开了。
而修道所成就的第三果,名为阿那含果。
离开楚国后,他去了金国。
金国啊,李焕仙明明有那么多种的选择,却偏偏选择了金国。他本应是那里的如风过客,携风而来,带风而去,轻飘无踪,不显不现。
可结果呢?他在金国化名展望春,留下了心中最重的一抹伤痕。为什么?因为阿那含名为不来,而实无不来,是名阿那含。嘴上说着不来不犯,却无不来无不犯。
所谓不来,只是说说而已。所谓爱与自由,也只是个空洞罢了。
最后一站,李焕仙来到了辽国。他想要放弃所有的争斗心,放弃所有的胜负欲,平平淡淡的,坦然接受自己的埋骨之地。
可事到如今,还是失败了,为什么?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当他认为自己可以洒脱无念的超脱一切,坦然面对生死之时,他就已经着相,已经困在念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