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霁一手持刀,一手指着法天象地大阵:“希衡,你是布下此阵的阵主,你的一举一动都和阵法息息相关,你的命、王枫的命乃至乌月的命都只有一条,也就是说献祭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想现在救回王枫,那么,献祭被破坏,全天下都会绵延战火。”
“你能看见天下如焦土,百姓如黔首吗?”
希衡不想,否则,她也不会牺牲自己的道了。
她的剑意光芒有一瞬减弱,但眉宇之间又如春山微蹙。
王枫……
王枫……
小主,
她身为师尊,为何不能自己替王枫挡下此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枫叫了她这么多年的师尊,她本应为她遮蔽风雨,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自己布下的阵要了王枫的命?
希衡并没有收剑,但也并没有攻击。
玉昭霁和暗中窥伺的天道都长舒一口气,希衡果然是最适合成为神的修士,到了这种情劫的要紧关头,大多数渡劫修士早已疯魔,希衡能在转瞬之间活活压制自己的本能,已经实属不易。
可希衡还没有彻底放下剑意,她周身都汇聚着可怖的剑压。
而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玉昭霁都没有把握能阻止希衡出剑。
她还差一丝最关键的东西,才能真正让她变得理智。
希衡一身雪衣已染上赤色鲜血,整个人如同血色修罗,偏偏她面庞如月,没有一丝杀意和疯意。
有时候,平静比疯狂更可怕。
玉昭霁已经做好哪怕再召出三尸,也要拦住希衡的准备。
就在这时,王枫的喊声传来:“师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从小你就让我自己选择,你说让别人选择自己的人生,与傀儡无异,师尊现在也请尊重徒儿的选择。”
希衡冷声:“你会死。”
王枫道:“那如若是师尊,在死亡和苟活之间,难道会选苟活吗?我是师尊的弟子,我难道连这点风骨都没有?”
希衡仍然道:“我的弟子诛邪除恶,镇守平江堰多年,自然有风骨,但风骨不一定非要用死来证明,你年纪还太小了。”
王枫焦急:“师尊,我已经长大了,我在很多年前就长大了,师尊刚修炼就敢反抗希家,弃儒修剑,游历天下,我的年纪比师尊那时大多了,师尊……我的肩膀也已经宽阔起来,不能说遮风避雨,至少也能不惧雷霆。”
王枫目露祈求:“我不想,一辈子都是师尊庇护下的幼苗,我想成为和师尊并肩的树,哪怕是灵魂上的。”
“师尊曾经不也是这么要求我的吗?”
希衡面露动摇,她的剑意越来越淡。
她看向半空中的王枫,王枫满身是血,却努力朝她绽开一个笑容。
希衡一愣,然后,收了剑意。
她的理智彻底回归,现在的王枫还能笑,可一旦她替她选择人生,王枫将不再有这样的笑容。
届时,她救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躯体,而非魂灵。
希衡轻声:“枫儿早就是树。”
王枫大大地笑了,重重点头。
希衡走出法天象地大阵,不再影响整个阵法,一恢复理智之后,她就比任何人都要像神。
玉昭霁眸色深沉看着她,一眼不错。
希衡对玉昭霁也充满了愧疚,她在和他交错的瞬间说:“我从未想过真正和你动手,并且,我也从未有过一丝怨。”
希衡的剑意和玉昭霁的焚寂魔刀撞在一起时,她都没有想过真要动手,她是想,如果能够越过玉昭霁就好了。
她更是不会因为玉昭霁没有拦下王枫而生怨,她很能理解玉昭霁的立场,也能理解玉昭霁此时的理智。
在她渡情劫时,玉昭霁需要绝对理智。
在玉昭霁渡情劫时,希衡需要绝对理智。
他们是彼此的依靠,可以完全托付后背。
这种感情,和希衡、王枫之间的感情完全不一样,用树来比喻的话,希衡和玉昭霁就像是连树根都盘根错节长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玉昭霁可不想看见希衡眼里有任何愧疚,他想,他爱的是个人,也是个最完美的神。
但这个神心系天下,就注定她有人的七情六欲,既然如此,她有喜怒哀乐也很正常,像是玉昭霁,他暴躁起来不知比希衡狂到哪儿去了。
玉昭霁低声:“我可不要你朝我解释,我现在之所以这样看着你,只是因为我想看着你,等你心中的情绪泻成洪流时,给你一个肩膀。”
玉昭霁很清楚希衡现在心底有多痛苦。
她成全王枫,但她自己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