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吃人的东西

李相夷又一拳揍去,“助纣为虐,你以为你没份吗!”

领头眼眶乌青,没敢再行辩驳。

“这田里,共埋了多少人?”李相夷音胜冰霜。

“从去岁初开始,统共一百八十六人。”领头精确道。

“可还有活口?”笛飞声声音从上方传来。

既然这群人看守在这里,花田外必然有吃住的屋子,以及关押人的牢房。

他们打开门时,就发现左边还有条通道,应该是过屋子去的。

“剩两个。”领头答。

“这里面的牡丹什么品种,缘何要如此培育?”李相夷接续问。

领头直言不讳,“红朵的叫大红袍,金朵的叫黄金甲。”

如此雅名,下面却敛藏着污秽不堪的杀戮。

这哪里是无面鬼吃人,分明是牡丹吃人!

为了几朵别具一格的牡丹,人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无面鬼种这花,为的什么?”笛飞声垂着冷毅的双眸。

领头微微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不知道。”

“我们只负责看守花田,城里抓来的百姓,还有花农。”

“花农?”李相夷捕捉到这个词。

“对,”领头道,“无面鬼不止抓牡丹的养料,也抓照料牡丹的花农。”

这倒合理,无面鬼要抓人,还要照顾一大片花田,是忙不过来的。

因而,牢房里还关着些花农。

他们自是不愿被拘在这里,照顾田里的邪花。

可是,不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这里看守重重,逃是逃不出去的。

违逆的话,轻则没有饭吃,重则要浸水牢受炮烙。

更可怕的是,这里的人会把刀塞到他们手中,指着眼前的同胞。

“杀了他,不然你就去做花肥。”

他们为了活命,在神经的极度拉扯下,终是嘶吼着,死死闭住眼,把尖刃捅向自己的同胞。

“别怪我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他们颤抖着呢喃着,手上也鲜血淋漓着。

掌控他们的人笑了,“好了。”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戴罪之身。”

“还要逃出去,就想想该如何面对你们的家人,如何面对死者的家人,又如何面对外面的牢狱之灾。”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自那以后,花农们陷在无尽的痛苦挣扎里,却是没一个人愿逃出去了。

“最后一个问题。”李相夷紧攥指节,嗓音似刀刮,又含着无与伦比的锋刃。

“无面鬼姓甚名谁,是你们上面的人吗?”

闻言,领头迟滞了一瞬,随后才连连咬定。

“姓裴,单名一个聿字。”

“是我们上面的人。”

李相夷脑中浮出一张悲伤欲绝的多情脸,“长乐街裴府裴聿?”

“对对对,”领头毫不踌躇,“就是他。”

“他就是无面鬼,我们都是他的人。”

“可有隐瞒?”笛飞声加重脚下力道。

领头举起手对天发誓,“绝无隐瞒。”

“若我有半句虚言,就天打五雷轰。”

李相夷拄着少师站起来,脚下在那一刻重逾千斤。

花田下的冤魂恍若拉着他的脚,声声哭诉从骨头贯进耳朵,贯进大脑,贯进每一个毛孔。

“求你,救救我们……带我们走吧……”

“我们不想埋藏在花的根须下,成为它美丽金贵的养分……带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想回家。”

“李莲花在我十岁那年,同我说过一句话。”李相夷目光赤烈如火地看向笛飞声,声音却轻似鸦羽。

“说什么?”笛飞声被他的目光,压得心口发沉。

“他说,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

现在想想,果真是不刊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