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代表着深潜船的护盾余量,深潜船护盾在深渊环境里会不断被销蚀,每次护盾刷新时它的残存稳定度和幽能强度就是护盾余量,护盾余量越高意味着飞船越安全,当深潜船在一个固定位置不动的时候,它的护盾余量也会变成固定值,而随着下潜‘深度’加大,护盾余量当然是会不断下降的,这就形成了一个曲线图,”哈兰指着图表对我和珊多拉解释着(当然更有可能是专门给我解释的),“这里有三个横线,代表三种临界值,第一个临界值以上意味着护盾余量非常安全,飞船自身的能量循环会产生充足的自持,保证它能在深渊环境里呆任意长的时间,超过这个临界值,护盾余量轻度危险,飞船要把大部分能量用于修补护盾,但它还能平稳执行任务,超过第二个临界值意味着严重危险,飞船的护盾刷新必须达到极限才能保证安全,每次的护盾余量几乎只有满负载的百分之十,就相当于这个护盾随时都可能熄灭,在这种情况下,深潜船只能执行很短时间的任务就必须立即上浮,否则系统会过载,第三个临界值意味着飞船就要完蛋了——护盾刷新赶不上污染速度,余量跌破零值,每次刷新出来的新护盾都会带有深渊反应,因而这个数值甚至会转为负数,在这种情况下深潜船的结构开始遭受污染,已经没有返航可能,它在彻底崩坏之前只能继续执行一小段时间的任务。上次任务中,曲线图在第一临界值以上时很正常,在第二到第三临界值中间那一段的时候……你们看吧,抖动的好像折线图一样,甚至连续出现上升。”
我看着那个意义重大的曲线图,它在最高点到第一条红色警告线之间以一个很平稳的幅度稳定下降,而且在越过第一条警告线之后也稳定了很长一段距离,然而在某一时刻之后,这条平滑曲线骤然抖动起来,忽高忽低毫无规律,等接近第二临界点的时候已经抖的跟帕金森晚期差不多了。
“深渊较深处有一个不连续带,时时变动而且分布不均,当初我们找到的旧帝国资料里可没提到这个,”塔维尔摇摇头,“如果把深渊看做分成许多层的深海并且其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浓度,那么这些层与层之间的分界线就是不固定的,它们不但随时漂移,甚至还会骤然翻转:污染突然降低,然后突然升高,再突然降低,就形成了曲线图上剧烈抖动的那一段。”
珊多拉立刻意识到这一情况的危险之处:“也就是说,深潜船在下潜到一定程度之后,很有可能‘失足’坠入绝境?”
塔维尔严肃地点头:“就是这样,在深潜船抵达自身的设计极限‘深度’之后情况会变得异常危险,尽管理论上它能在那个深度工作,但深渊却随时可能漂移,这种漂移又是不可预测的,我们的设备很可能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入毁灭漩涡,再想逃出来的几率基本上就是零了。理论上是这样。”
这是第一次深潜中从未遇上过的情况,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意味着深潜船的实际工作深度必须远远小于它的设计强度:否则这艘船就随时有十足的可能。我看着那个曲线图,它抖动最严重的地方几乎就是乱涂鸦一般,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这个波动范围总该有个大致极限吧?”
“基本上不会超过护盾全值的百分之五,”塔维尔呼了口气,“但不排除更深处还有更加不稳定的不连续带出现,我们对深渊深层的了解太少了,而且旧帝国的资料里也缺乏这方面的记载……”
我看了正在旁边沉思的哈兰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第一代深潜船是奥卡姆设计的,而哈兰是奥卡姆的旧东家,怎么哈兰都不知道这个不连续带的存在么?
“我是真不知道,”听到我的疑问,哈兰摊手说道,“我也在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当年旧帝国的深潜计划我也参与过,虽然从不过问技术上的细节,但至少那些报告我都看了,从没有人提起过什么不连续带,如此影响重大的情况,一旦出现是不可能被隐瞒不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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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多拉揉着眉心,若有所思:“那这就只有两个解释了:第一,不连续带并非普遍现象,咱们现在还不清楚深渊内部的‘空间’到底是怎样一种结构,所以很可能咱们制造的深潜船正好闯入了一个危险区;第二,不连续带不是长期现象,旧帝国时期或许真的没有这种东西,它是新帝国成立之后才出现在深渊里的。如果第二种假设成立,那咱们对深渊的认知恐怕就要有所颠覆了……”
“深渊也在演化?”哈兰看了珊多拉一眼。
“至少它不是‘死’的,”珊多拉看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臂:那里是她封印自己深渊力量的地方,“我们一直以来都以为深渊之门只有一个模样,但现在却知道毁灭故乡世界的深渊之门与现今所知的一切深渊之门都不一样,我们一直都觉得深渊里面什么都没有,但现在却发现它的最底层反而趋于平静……这些都在挑战常识。所以我不介意自己的常识再被颠覆一次:深渊很可能也在不断演化,它生长,变化,表面看似千古不变,但内部应该已经迎来某个周期了。”
我让珊多拉这说法弄的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的存在,而且我同时也想起了第一次深潜试验中观察到的那些景象:深渊内有诡异的“云团”结构,也有污染高度聚集的地方,现在看来那也是一种“不均匀”,尽管它和如今观察到的“不连续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可那种不均匀在当时也已经让我们怀疑深渊内部在进行着某种“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