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索娅说话都结巴了,“您是在跟我道歉?您不是神么?”
“这话说得,神怎么就不能道歉了,”冰蒂斯眼睛一翻,“我们总有做错事的时候好吧,而且当家长的跟孩子低头认个错其实也不算太难。”
我碰碰冰蒂斯的胳膊:“你不是在说场面话吧?”
“真不是,”冰蒂斯低声说道,“这次的事情确实犯了神界的条例,我们上头有规定,一旦神族确认自己无法从某种情况下生还,就要立刻摧毁自己随身携带的保存有危险物品的封印装置,或者把危险物品当场消灭掉,这是为了防止自己死亡之后那些封印装置被凡人误触,因为类似的事件出过不止一次,我们早就对此有规定了。当年那个哨兵不应该把深渊样品箱和报告文书放在一块的,这不符合操作流程——但妾身猜这是因为当年还没有这项规定,毕竟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了然地点点头,其实这挺好理解,就像运送武器的负责人一旦遇上事故,都有责任第一时间把所有武器的关键装置拆除掉,这就是为了防止事故扩大化,当年那个哨兵把存放有深渊样本的某样容器和她的报告书保存在一起还让它们在各个世界随意漂流,这本身就不符合安全规范——只是当时年代太过久远,神族在相关规定方面还不够完善。但冰蒂斯觉得并不能以此为借口把责任一推干净,所以还是痛快地承认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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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族就是这样别扭的群体:他们对“责任”有一种强迫症级的态度,只要确认该自己承担的东西,哪怕冰蒂斯这种女流氓也能瞬间伟光正起来。当然光说神族也不对,希灵使徒在这方面似乎也差不到哪去,而且由于希灵使徒的一根筋天性,他们在强迫症方面已经严重到不治之症的程度了……
“总之咱们先把‘到底算谁责任’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我看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没个几天几夜是讨论不清楚的,于是赶紧摆摆手把话题转回来,“索娅是吧?抱歉之前我们一直隐瞒身份在行动——因为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神器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确定你们这一群人跟神器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保密身份防止节外生枝,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神器在一个叫血公主的人手上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帮忙给我们搭个桥,我们要去把那东西拿回来。”
龙女看看我们,突然低声叹了口气:“我个人没意见,但黯月大君恐怕不会把神器交出来,血公主则只听那个蛮子的话。你们会用强的么?”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了一下,冰蒂斯皱着眉:“我们希望最好别用暴力手段,但还是先说说你们四个的事儿吧,你们这乱七八糟的,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当下,在安洁丽的补充下,我们把自己已经掌握的情报告诉了索娅,对方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你们知道的都不差,但我还是从我们四个刚刚相识的时候讲起吧。”
“那是距今数千年的事——地月桥还在,黯月民也没有被恶魔诅咒,神的力量从未出现,而世界一片混乱的年代,在海森伍德,也就是如今的大地上,四个种族的版图曾紧密相邻着。人类占据了平原,山地蛮人占据着丘陵险川,妖兽和精灵共同统治着森林,而我们龙族,那时候还是地上世界的霸主,我们不问世事,占据着这些王国境内的古老山峰和遗迹,自成王国。”
“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龙族女王,而仅仅是龙王血脉一个分支里不起眼的小辈。我们龙族对建立国度、统治族群之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所谓龙王也只是个名义上的种族领袖,基本上不会有太多实权——我们喜欢散漫生活,自由迁徙,甚至连形成群落的兴趣都没有。就在这样的传统下,我离开族群,像其他即将成年的年轻巨龙一样找了个足够清静的山头住下来,每天自由自在地到处游荡,偶尔飞去附近的人类或者蛮族地盘,去那吓唬吓唬当地人或者收取一点供奉,那是我一生最清闲的日子了吧……然后我在蛮族和人类王国交界的地方认识了几个有趣的家伙。”
“第一个是个孤身住在山上的大个子,那是个愣头愣脑的笨蛋。他孤零零地住在山上的木屋中,平常以打猎为生——我跟他认识简直是一场孽缘,因为当时我飞经他的木屋上空时肚饿,便叼走了他刚刚烤好的野猪,然后那个一根筋的蛮子便在地上跟着我翻越了整座山脉,但你们猜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不是因为猎物被抢,而是他想提醒我野猪还没完全烤熟,吃下生肉再去天上吹风会闹肚子,就为这个理由他疯了一样追着我在长桥山脉上跑了整整一天!”
索娅那面瘫一样的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我们则听的目瞪口呆,异口同声:“那是缺心眼吧!”
“对,就是缺心眼,”索娅露出回忆的神色,“那时候我们最喜欢这么说他,缺心眼的傻蛮子……但他真的是个心地很好的家伙,尽管他是个山地蛮人,而山地蛮人总是被当成两脚行走的吃人野兽,但傻蛮子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山地蛮人,他甚至在自己那一脑袋乱发里养过一只受伤的绿翠鸟你们信么?整整一个星期他都坐着睡觉,直到那只小鸟的翅膀伤愈他才敢洗头——当年的蛮子就是这样一个傻到可爱,心地善良到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飞的家伙。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软弱’的性格吧,傻蛮子其实是被他的族人流放到那地方的,他本来拥有蛮人王族的血统,但却被放逐出族人的领地,孤身一人住在和人类王国比邻的荒山上……不过那家伙对这种生活也从没抱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