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如真的可以让多一个人感到幸福也未尝不可吧,”艾莎莉淡淡地说道,眼睛却还是移开了,“当然,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毕竟还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看出来了,你和冰蒂斯这丫头……恐怕还真不能按常理发展,一切顺其自然吧。另外提醒一下,你的想法倒是让我更满意了……”
我哑然,最后哭笑不得地摊开手:“好吧好吧,不谈这个行么——光说我呢,库瓦因大叔不也只有您一位么,要是冰蒂斯多个妈……”
“有啊,”艾莎莉随口答道,“安卡芙娜,这个老不正经的认识她比认识我还早呢。”
啥?!
我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那了,眼前这出人意料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自己随口一说竟然还说中了?冰蒂斯咋从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事呢——你们看晓雪平常跟人介绍自己三个妈的时候多自豪。
“额……那是冰蒂斯另外一个妈啊……”我嘿嘿干笑着,视线不尴不尬地落在库瓦因大叔身上,本来看到他每天只和艾莎莉阿姨出双入对,还以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妻子,却没想到看上去挺憨厚的冰爹竟然也是多线程的,“那怎么从没见过,她不在这个神殿里住?”
“一亿三千万年前战死在第六象限,什么都没留下,”库瓦因静静地说道,脸上表情很平淡,然而眼神中掩藏着一种硬生生靠时间掩埋起来的黯然,“冰蒂斯不提她是正常的,太久以前的事了。”
一亿三千万年的时光都抹不平的思念,神族终究也难跨过这种生离死别么。
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抱歉。”
“没事,”库瓦因耸耸肩,神色倒真的很淡然,“在神界,谁家没有几个战死沙场的,神又不会衰老,所以几乎迟早都要在远征深渊或者保护世界的时候战死:只要我们有死的那天这就不会改变。这种经历连父神都不例外——嘉蒂姐妹之前还有过一个姐姐,现在神界却只有不超过一百个神明真正见过那位长公主的容貌吧。对我们而言,这就是不朽生命的一部分——而且迟早对你们也一样。”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这么沉重的方向,想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库瓦因,这个已经活过了太久时光的老神族说的很对,这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当一个种族像神明这样绝不衰老,绝不病亡,心灵也永远保持坚定,而同时深渊与末日又永远盘踞在虚空中,那么他们漫长的一生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残酷的单行线:
只要你活的够长,那么你总会战死沙场,在一个遥远到凡人永不可及的孤寒之地倒下,抛下自己的故乡和亲人,只留下一个名字被写在阵亡花名册上,被你的指挥官带回家。
从来都是单选。
“自从神界建立,就没有一个神族是死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库瓦因释然地笑着,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话题很令人伤感,“他们倒下的地方从来都离家很远。我现在已经退出了每次远征军的在役编制,但你也知道,连父神都有亲自出去远征的时候,所以我也迟早有那么一天吧。”
我的视线越过旁边的水晶窗,默默看着花园中忙碌的神殿园丁们,任何光辉灿烂的东西都建立在沉重的基座上,世界之树的根须周围也只有一片黑冷。星域如此,休伦如此,希灵也如此。不朽者要付出不朽的代价——冰蒂斯其实是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的。但我突然又并不觉得这令人无法接受:至少,这些事情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之后才会发生的不是么?而且你总有足够的机会去避免它们。
或者有足够的时间去抚平和接受它们。
“这样说来,只有生命女神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整天热热闹闹过日子和庆祝一切的小家伙才是赢家啊,”我突然轻笑起来,“她们压根没有死亡属性,只有虚空生物才能抹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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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被父神亲手创造的光明神系之外,生命女神一系是第一个被父神晋升为真神的族群,”库瓦因淡淡地说道,“但从她们之后,父神就没有让第二个种族具备绝对不死性。他有这个能力的。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我一瞬间沉默下来。
“哈哈,别多想了,起码生活总体上还不错,”库瓦因大叔没有让我沉默多久,便哈哈笑着用力拍拍我的肩膀,“你总得明白,哪怕父神,也没能力让虚空的每一寸角落都受到庇护,所以我就勉强以长辈的资格给你个忠告吧:不要介意那些无法挽回的东西,只要保护好你目光所及,能力所及,心之所及的一切,在这个范围内,哪怕死,也得保护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