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明枝将酒水吃完,这一回却不砸酒盏,而是向前几步,俯身向地,将手中酒盏轻轻放在地面上。
那位置正在魏方群前方,与魏寥甫也相距不远。
她一时抬头,眉眼也微微挑起,道:“我与诸君共勉。”
说完,后退一步,又躬行全礼。
赵明枝本为皇家出身,自小学礼,周身自带贵气,可那贵气和着她原本气质,竟又全无丝毫高高在上,唯余亲近。
她今日通身仔细装扮,行动间其实并不刻意,但一举一动无不贴合礼制,抬腿、提肩、躬身、举臂,所有动作都那样流畅、优美,尤其又有如此一张脸,眉眼、琼鼻、朱唇、脸颊、下巴,一应五官全数生得美貌无匹,身形更是纤秾得当,难用语言描述,至于肌肤,在烛光照射下白得几乎透明,仿佛自行也成一道光源。
明明皮肉、肌骨、气质相映相衬,美得令人心折,可当她说话时,山呼之下,众人俱把心思放在其中内容上,竟无关切颜色的。
甚至对面魏方群,从前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寻觅赵明枝来历,另又有非分之想,甚至纠缠魏寥甫,只要借用他族中人力,可他此时也早将先前意图抛于脑后。
不仅于此,他已然忘记自己身份,忘记昨日今日所有计算逃生,忘记南面宗族,忘记曾经恨恨然,只从心底里泛起汨汨热流,滚得人发烫,浑身也有说不出来力气。
——他也是晋人,脊骨也有一根尚在。
眼见赵明枝向前而行,魏方群原地站立片刻,只目送她背影,此时心中仍有那一张绝色容颜,可更有难言情绪在胸中澎湃。
他往前躬身,双手拾起地面那一只空盏。
明明粗陶制作,不值几文钱,其表还有大粒小粒未能磨平沙土,是连釉也未上的极轻一个,但他捧在手中,只觉重如山岳,几难抬起。
他艰难张嘴,在无数人山呼声中,一并喊叫,那叫声自难分辨,唯有羞惭,亦有一腔渐渐燃起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