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其他成年男性一一跟着赵铁山离开,三五个人做一团分别解剖被射死的猎物,但是他们在经过朱厚熜身边的时候,都会投来憎恨的目光。
这让朱厚熜有些茫然,因为他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为什么赵铁山会表现出如此的愤怒。
他的胳膊在这狠狠一摔之下,被树地上的树枝划出了口子,些许血珠流淌而出,火辣辣的疼痛感不断袭来,这是他第一次受到来自他人的伤害,他甚至觉得这会儿应该展现出愤怒的是他才对。
“兄长你受伤了没有?”
朱厚熜回头望去,只见乃是陆斌,刚才是他大声提醒别人搭弓射箭,这种行为不知怎么的,让他有些生起气来。
“哼,不劳斌弟费心,我好着呢。”
陆斌熟知这家伙的性子,硬要说的话,他的心智其实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人,有一定自己主见的同时,却全然依靠书本道理。
想来以后的朱厚熜成为了嘉靖皇帝之后,就是带着这种心思与腹黑大佬针锋相对,这才一步步黑化的吧?
“那么还请兄长看看他们。”朱厚熜闻言,看到陆斌手指着那些解剖着母鹿的几人。
“怎么了?”
“你看看那个正在卸蹄子的人。”
朱厚熜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人嘴角溢出鲜血,似乎胸口处还折了一两根肋骨。
“他是被那头发狂的雄鹿撞了一下,应该是受了内伤。”路边说着又一个接着一个点指了过去“那个正在割鹿尾巴的,他被一脚踹在了腰间,哪个切鹿腿的,大腿被蛇咬了一口,到现在还没出状况来看,应当不是毒蛇……”
“你也想要奉劝我不要责怪他们吗?”
“不,我想兄长你根本不是要责怪他们,你应该要责怪自己才对。”
“为什么?那可是母鹿唉!如果杀死母鹿,那些小鹿会……”
“如果没有食物,人就会饿死。”陆斌一指后面这些受了伤的人“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会饿死,你难道是要叫他们全家去死来换兄长心中那条母鹿的生命吗?”
朱厚熜内心终于出现了思索之色,不一会儿之后一抹羞愧之色从眼睛里面出现,他站起身来颇有些丧气的说道“受教了,斌弟,鹿本身没有灵智,只不过我看见了小鹿,想到了母子之情,而为其所困也,去叫别人为了我而失去了收获,我的老师常常告诉: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觉得这很有道理,没想到今天我却没有做到,这是我的过错。”
陆斌还是摇了摇头“兄长你指理解了一半,还是没有理解透刚才赵大叔对你发火的原因。”
“原因?他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充足的收获而发火的吗?”
“怎么会如此简单呢?他痛恨的其实是你将人与鹿的性命看成了同等重要。”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世间万物不皆是生灵吗?这不仅仅是道经,听我老师说,就连论语孟子等书中也提及过类似的意思。”
陆斌终于不耐烦起来,他实在是厌烦朱厚熜这种说话方式“兄长,你别说那些书,老师之类的东西,我只问你如果放在今天早上你最饿的时候,你的护卫要射杀这些母鹿这些小鹿当作早餐之时,你会不会阻止他们。”
“我当然会……”朱厚熜突然顿住,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君子,他在回想了一下那种腹中空空的感觉之后,他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么多母鹿,杀掉一只也无妨的吧?
“你看兄长,你要吃饭,他们也要吃饭,你怎么能因为自己吃饱而剥夺他人吃饭的权利呢?你方才的行为,正是将自己当作人,而将其他人当作了与鹿等同的生灵啊,他们既然可以是鹿这样的生理,那么在你心中他们可不可以是草芥是尘埃呢?”
“不,斌弟你以前对我说过,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人。”朱厚熜终于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霎时间只觉得冷汗涔涔,就连他也觉得自己如果变成那样的人的话,只会陷入一个无比孤独无比令自己害怕的境地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