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可怜我一个老头,人海茫茫的,又能跑到哪去?不说京营,禁营,就算将十几万民夫铺开,都能让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留下,却又难免遭到毒手……”
“想我普通百姓,存活于世当真无比艰难。恶霸欺,官府压,丁税,口税,徭役,纳捐,摊派,地租……一样都不能少。就算如此,艰难存活下来,也还有恶鬼惦记。听说落入邪魔手中,神魂永遭劫难,就如同进入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一般……”
想到这,姜兴猛地擦干眼角泪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
“既然跑不脱,那我就自作了断!真到了凶险时刻,我就趁他不备一刀结果自己。自杀,总好过永世不得超生!”
下定决心后,姜兴挣扎起身,跑到了管营使所在的帐篷。
“咦,你不是赛大人新收的仆役吗?怎么来这?是不是赛大人有什么吩咐?”
所谓管营使,就是负责营地杂事和收纳发放物件的职位。
说官不算官,说吏又比普通小吏体面一些。
若是在其他营地,当然也能作威作福。
但方从所在的官帐区,哪一个拎出来不比他大?所以他不管是遇到一品的门房,还是四品的下奴,都永远是笑脸相迎。
“烦劳管营使了,确实是我家大人想吃烤肉,但是没有合适的刀子,所以便吩咐我来找一把。”
姜兴是第一次给权贵当仆人,再加上心虚,所以解释的清清楚楚。
但实际,其他官员的家奴,来到这哪有什么心情废话,都是直接吩咐:“去给我取个上好的刀来。”
“原来如此!还真巧了,库里刚收到柄好刀,我这就给赛大人取来。”
那管营使虽然得到了尊重,但心里并不怎么看得起姜兴,总觉得他就是个走狗屎运的家伙,有幸被高官挑中。
“我呸!怎么不是我走这大运,将作府少匠,听说极得圣皇信任。等修好沣晋渠,只怕就能连升三级……到时候那倒霉催的老头,只怕也相当于七品官了。”
心里虽然骂,但他还是手脚麻利的从架子上取了柄短刃。
当真是好刀,不仅钢材火候上佳,就连柄都是犀角镶金,华丽无比。
将刀递给倒霉老头的时候,他不忘给自己刷人情:“不瞒你说,这样的好刀,从立营开始,我可就只见过一柄,若不是赛大人需要,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姜兴接过刀,一边称谢,一边爱不释手的把玩。
心中想地却是:“不料我这条贱命,有朝一日能死在如此贵重的刀下,也不枉来了世上一回。”
客套完后,他便收刀告辞回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