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托伦大人说,要想不当奴隶,要么一起逃去奥地利,但维也纳山高路远,死在路上几乎是板上钉钉。要么侍奉那位叫“罗塞尔”的新老爷,新老爷是皇帝陛下的宫相,听同村有学问的人说,宫相就是科隆那边的“首相”,位高权重,一定能救他们于水火。
小主,
他们不识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法国人来了,就跪法国老爷,德国人杀了回来,再跪德国老爷。区别无非是一个老爷说话听不懂,一个说话听得懂。
横竖都是个死,要么当奴隶,可本来就穷得一无所有,自由是身上唯一说得上珍贵的玩意儿。如果连自由都丢掉了,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黄昏临近,城墙上流血漂杵。
一道剑光闪过,威廉·卡特·冯·阿普森堡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睁大写满难以置信的双眼,他不敢相信,他高贵的生命竟然会被一个骨瘦嶙峋的老农用铁叉子夺走。
在这位克莱沃骑士的脚边,躺着十几具无名的尸骸,三具是披挂铠甲的战士,其余皆是破衣破裤的农兵。
托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挺着啤酒肚作战,对一个胖子是何等的摧残。他努力鼓起最后的气力,大吼着跳过累累尸骸,一剑捅进骑士威廉的肚子。
“咳啊——”
威廉惨嚎一声,脸上带着最后一丝欣慰停止了心跳。死在看上去像个富贵老爷的托伦手里,至少比死在老农叉下幸运。
包括威廉在内,五十六名克莱沃士兵全军覆没,少数幸存者摔下五米多高的城墙,或是内脏破碎,或是骨折,皆在城下哀鸿遍野。
闻声赶来的友军连忙举盾防护,拖走了这些可怜的家伙。敌阵中鸣金收兵,宣告结束第三日的血战。
为了驱赶敌人,弥补自己的过失。纵然以多打少,自卫队依旧付出了二十四人死亡,五十多人受伤的惨烈代价。
在走下城墙休息的路上,托伦一直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被四周的士兵用怨愤却无奈的眼神盯着。
如果这就是将军需要承担的责任,他宁愿永远做一个平凡的铁匠。
糟糕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因为大举攻击南城,一支克莱沃的偏队无意中发现了东城墙上的巨大豁口。得知这一好消息的约翰公爵大喜过望,星夜率全军横渡鲁尔河,在杜伊斯堡以南四公里处扎营。
第四日的战斗,几乎全部集中在对东城区的反复争夺上。凭他们这区区二百人的兵力,已经不可能抵住缺口与敌人死战。
托伦顶着如山般的压力,果断放弃城墙。全军和所有市民——仅剩的一千八百人,全部撤向守城设施相对完好的西城。
直到现在,托伦甚至都不清楚敌人的兵力,他根本没时间清点敌人的人数。也或许不是没空,只是心存侥幸。只要不知道具体数字,就好像有机会守住城池,一招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而就在托伦准备好被处决时的演讲稿时,奇迹忽然发生。
克莱沃军在突入城堡后,骤然陷入混乱,不仅没有进攻仅剩的西城区域,也没有抢夺隔断东西的水道,竟就在原地争斗起来。
约翰这支仓促聚拢起来的军队,其中掺杂着不少佣兵之流的货色,还不乏从田间地头抓来的壮丁,军纪只可用“可悲”二字形容。
公爵大人亲自出马,连杀带骂,耗费整整半天才控制住局势,至少避免了最可怕的炸营发生。
但托伦已然趁着这段时间巩固了西城的阵地,将原本面向城外的器械转向城内。就靠着这面孤墙与墙下的几座石头房屋,他仍旧有资格“负隅顽抗”,就像当日连退三道城墙,哪怕退守金角湾也不愿放弃的热那亚-拜占庭联军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