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伐利亚州,雷根斯堡,入夜。
盖里乌斯挑选了一家多瑙河畔河堤附近的旅店,很快预定好四个房间。
就像船舱时的人员分配一样,他和卡特罗恩住一间,其余佣兵一起挤两间。本打算给臭小子和伊莎贝尔各开一间房,却被卡特罗恩拦下。
事后,盖里乌斯失落得垂头丧气。他居然被卡特罗恩情商碾压,这感觉比被法罗嘲笑一万次独裁者更让人难过。
没人在乎他的到来,更没人在乎他的离开,距离他上一次被忽视的如此彻底,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实话实说,罗贝尔更喜欢这种自在的感觉。
他毕竟才22岁,不习惯被太多人众星捧月的感觉。等他年纪再大一些,说不定会更习惯,也说不定永远习惯不了。为权力而生的野兽享受权力带来的簇拥,有权有势的感觉确实不赖,他可能还需要再习惯几年。
在雷根斯堡旅馆的短暂一晚,多瑙河畔东西的商贩叫卖声持续到了后半夜,宛如母亲给孩子歌唱的摇篮曲,舟车劳顿了数日,所有人睡得都香极了。
翌日起床,还在揉眼皮的罗贝尔被一枕头拍了个正着。
“难以置信!”
她把枕头摔到罗贝尔的脸上,脸上的忿忿不似作假。
“你居然真的睡了一整晚!你把我当什么了?!”
就这样,在女伴绵延不绝的抱怨声中,在兵士们暧昧的注视下,他狼狈地溜出了旅店。昨日谈妥了合作的简恩带着妻子茱莉娅一大早便候在河港边,一见到头发乱糟糟的罗贝尔,便又用推销员一样的热情嗓音大声向他打着招呼。
“啊!亲爱的伯爵阁下,您今天就要走了吗?”他接过妻子提着的食盒,热情地递了过来,“还请您务必尝尝我爱妻的手艺,相信我,您是这世上仅有的第二个有此幸运的人。”
尚且懵懂的青年伯爵耷拉着脑袋,他昨晚睡得实在太舒服,以至于现在还处在半蒙半醒的状态。
就这样,在塔克西斯夫妇的挥手送别中,奥地利的车队又一次踏上旅途。共计两辆载人马车与四辆货运马车,沿着雷根斯堡郡至卢普堡郡,朝纽伦堡自由市的方向一路前行。
按照原定计划,车队将在旅途上耗费4-6天。
当天11时,坐在马车后座上的罗贝尔徜徉在书海的世界当中,他的肚子忽然开始咕咕叫起来。
“叫你不吃早餐,真是活该。”伊莎贝尔马上用刻薄的言语挖苦道。
昨夜,罗贝尔什么都没干,呼噜声从太阳落山一直持续到凌晨不停,深深伤害了她那颗为美貌而自傲的自尊心。
“别这样,我昨天太累了。”青年合上书本,蜷缩脖子,“而且我要是做了点什么,你又要骂我了。别瞪我了姐,我饿了,能麻烦你把塔克西斯送的那个食盒递给我不?”
打开盒盖,一摞又冷又硬的咸黑面包和一罐腌甘蓝映入眼帘。这在平民之间颇为流行,兼具饱腹与耐保存的优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想描述这有多难吃,但在遥远的东方,这种组合一般被称之为白菜就窝窝头。
他早知道不该对简恩送的饭菜有什么期待,后者家里的废弃火塘和烹饪锅看起来已经好几周没有点火开锅,这或许是对方倾其所有的礼物。
循照儿时的习惯,他把甘蓝菜倒在两块面包之间,然后放进嘴巴。
“唔嗯!”
干硬的黑面包差点崩断了他的门牙,掺杂的稻谷锯末味同嚼蜡,浸润硝酸盐的腌菜在味蕾间爆炸,简恩的妻子在里面大度地放了不少盐巴,让面包不至于难以下咽。
三下五除二,他吃光了餐盒里的所有食物,惬意地抵住座位靠背,打了个饱嗝。
由于路途实在太过无聊,仅仅煎熬了半天,罗贝尔就开始逮着身边人不放,口中不断地碎碎念:
“你别说,当年我遇见过一个上进的年轻人,他看中我的权势,认为跟随我有前途。那时我还年轻——虽然我现在也算不上老,总之不希望身边多出一个动机不纯的家伙,所以就拒绝了。如果现在的我再遇见一次这样的事,肯定不会拒绝了。”
“朱利奥那个逼,每次给我写信都要提一嘴宝贝儿子,卡缪·雅各布·诺贝尔·塔佩亚,居然把我和雅各布的名字都给了他,你评评理,哪有这样占人便宜的,像话吗?”
“鲁伯特和的婚礼过几个月就要举办,看样子我没机会蹭他的喜酒,就托加布里埃拉替我送声祝福。你说,高文和皮雷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他们就不担心结婚呢?总不能真的只对大炮有性趣吧?”
“诺贝尔。”伊莎贝尔打断了他,“你为什么对结婚的执念这么深?我们布拉干萨家族里,很多我熟悉的阿姨一辈子奉行独身主义,你是教士,但阻碍你结婚的似乎从不是思想上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