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视察布尔诺砖厂时,江天河曾在波霍热利采居住过三天,如今看到镇中惨状,她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宝贵的人力资源就这么浪费了”,连她自己都感到悲哀。她终于完全变成一个无良资本家的形状,但至少在她眼里,人命无价,可在这些人眼中,生命竟只是杀之无妨的鸿毛之轻,中世纪之人实在野蛮。
波霍热利采镇民的伤亡目前无法统计,万人坑里的腐臭尸体与之前一战牺牲的士兵都需要统一烧毁,这是江天河给拉瓦尔大团长下的死命令。
中世纪老西医在杀人这方面的手艺不亚于最勇猛的军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江天河一共感冒过三次,每次都硬挨一两个月自愈,宁可一直咳嗽不断,也不愿意接受那些一眼虾仁饭的“放血疗法”。连感冒都如此难熬,瘟疫断然十死无生,她的人生距离满意二字还差得远,不想死那么早,必须保证卫生条件,避免感染重病。
这两天的时间,众士卒都在繁重的工作中匆匆度过,处理尸体,募集部队,购置物资,在第二环节产生了一点小麻烦。前来应征入伍之人多得过分,军中没有足够武器盔甲配置,只能将这些热情的镇民拒之门外。
两日后,兵团人力重新补充至满编,向北放出的探子与游骑也将布尔诺围城战的情况如实带回。将各方的数字比较并核查,老拉瓦尔确信,包围布尔诺的敌兵数字应在一万两千至一万六千间浮动。
“这数字差的也太大了吧!这样子下去根本没法解围!”
“砰!”心情急躁的江天河双手一齐拍案,“拉迪和约拿都还在城里!我们哪有时间耽误?”
“冷静,女娃娃,区区一万多个老弱病残罢了,仅凭我军或许有些棘手,但如果布尔诺的守军尚有余力,内外夹击,未必不能取胜。”
相较她,拉瓦尔显得相当轻松冷静。
胡斯战争末期时,恰好是龙骑士团最为活跃的时期。在西吉斯蒙德大帝麾下,龙骑士团击败过远比这多得多的异端农民,镇压过不知多少场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
“不过是群仅仗人多的虫子,和蚂蚁没什么两样。”循照年轻时镇压胡斯农兵的经验,拉瓦尔自信地说,“敌军的弱点是缺乏护具和士气低落,将其击败的要义,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精锐开道、一鼓作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丑话说在前头,伊日的王国军可和你印象中的捷克人不太一样。”
江天河也曾听基诺申科夫在闲暇时间聊起过农奴起义的情形,组织混乱、缺兵少粮、士气低落,确实都是横亘在起义军的一座座大山。
“胡斯战争已经结束了二十年,这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向窗外努嘴,“摩拉维亚人,当年你镇压胡斯运动的时候,这些人也是你口中纪律散乱、士气低落的捷克人,你看看他们,有半点士气低落的样子吗?”
拉瓦尔侧耳倾听。
窗外的波霍热利采镇民不断向这栋建筑喊话,内容无非是请求参军,参与征讨捷克人的军事行动,为家乡亲人报仇雪恨。
他脸上的淡泊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思索。
“你说得对,老夫差点轻敌了。”
正当二人举办密室会谈,房间的门忽地被敲响。
隔着大门,门外卫兵向内喊道:“大人,有客人来访。”
“是哪个客人?老夫不记得自己邀请谁来作客了!”拉瓦尔高声问道。
“来人自称是前布尔诺城防司令·翁德雷·简·斯瓦波达的使者。”
拉瓦尔与江天河扭头对视,均看出对方眼中的讶然。
前者点了点头,向门外喊道:“快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