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谢伊总督试图收复瓦拉几亚领地的努力以失败告终,不到四千人的残军败将狼狈地撤离多瑙河沿岸,返回保加利亚境内的索菲亚要塞进行长期休整。
连同之前拉多米尔战役的损失在内,保加利亚军团战斗减员超过三成,加上非战斗减员,谢伊总督失去了麾下的六成士兵,宣告其彻底退出了十字军战争的舞台。
匈军在拉多米尔战役中损失惨重,一百二十名以上的贵族骑士殉国,征召部队溃散殆尽,仅剩下不到三千人的常备军守护在,
克罗地亚仆从军的处境不会比宗主国的军队更加乐观,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如今横遭大败,士气低落不说,连负责治理克罗地亚的匈牙利总督都葬身乱军。
驻守瓦拉几亚的奥、匈、克、瓦四国联军,用行动诠释了何谓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第二军团长盖里乌斯以其杰出的统御才能在四国将士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匈雅提因之前的战败责任引咎退入幕后,盖里乌斯便扛起了联军总指挥的责任。
令人意外的是,盖里乌斯之下表现最出色的将领居然是匈牙利人扶植的傀儡——弗拉德三世。
他率领人数不到两千人且是临时组建的瓦拉几亚军队,于克拉约瓦镇大败六千保加利亚军,一战成名。然则其于战后处决战俘,且广泛使用“尖桩穿刺”的残忍行径还是受到了诸多匈牙利贵族的不齿。
加上弗拉德三世尖嘴猴腮、颧骨高挺、眼球外凸的可怖容貌,四国士兵很快为他创造了“穿刺大公”的恶称,称之为弗拉德·【采佩什(穿刺)】。
外国傀儡,手段酷烈,寡言少语……瓦拉几亚的残存贵族皆为王国的未来感到一阵悲哀。
特兰西瓦尼亚总督兼匈牙利摄政王,年轻时凶名赫赫的“白骑士”匈雅提,在多瑙河保卫战期间却如垂暮老人般沉默,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让失去主心骨的匈军完全沦为了奥军的附庸。
尼特拉大公马修什趁机在匈牙利贵族间吹嘘“奥地利的优越文明”,劝说摇摆不定的贵族群体支持奥地利的拉斯洛(拉迪斯劳斯)继承王位。
这是匈牙利国内的日常,鼓吹两国联合统治的尼特拉大公与针锋相对的匈雅提·亚诺什,但令众人意外的是,本该嘲笑马修什是“卖国贼”的老摄政王这次保持了空前的冷漠,这不由令许多匈雅提的支持者产生了动摇。
而那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摄政王陛下,如今又在何处呢?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他确实已是垂暮近黄昏之年,人生之路行将走向终点,一生的功名事业带不去天国,所谓老骥伏枥不过是昔日英雄的一厢情愿。时间挥舞着冷酷的镰刀,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割舍年轻时的才华,岁月并没有给予这位老人特例,他永永远远的老去了,且不会再回来。
亚诺什本以为能在生前为后人打下一片安稳的江山,不要重蹈哈布斯堡家族主君暗弱,旁系篡位的悲剧。
终其一生,他不敢觊觎空置的王位,他知道那些亲奥的诸侯不可能如他所愿,他的支持者也不可能默许他篡取大位,贸然动作的下场唯有众叛亲离。可世界上没人能摒弃渴求权位的天性,亚诺什也不例外,就算在他这一代完不成篡位的大业,他还有儿子,儿子还有儿子,一代一代的努力,终有一天王冠会落在匈雅提家族的头顶——前提是他留给孩儿的是繁荣强盛的江山,而非一个千疮百孔的王国。
他失败了,异教徒击碎了匈雅提的梦想,而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奥地利人,扛住了压力。权力的游戏鹿死谁手,似乎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不要让孩子参与一场赢不了的斗争,假如奥地利人有让飞扬跋扈的领主心服口服的本事,王位便让给他们又如何。
“大公阁下。”
一天,当马修什例常同封臣同僚们宣讲请奥地利人做国王的种种好处时,一名不速之客闯入了会场。
“……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马修什的语气陡然由兴奋转为冷淡。
来人是白骑士的亲信,自亚诺什孩童起便追随左右的王国老臣,自然也是坚定的本乡本土派贵族,与亲奥人士八字犯冲。
老人礼貌地摘下毡帽,向他微微鞠躬:“匈雅提大人邀请大公相谈。”
马修什蹙起眉头,他的许多支持者也不禁流露出担忧的情绪。尽管匈雅提年老体衰,年轻时打下的偌大威望依旧令他们心生胆寒,万一这位爷打定主意要在自己上天堂前带走几个垫背的,如何是好?
“呵,无妨。”马修什轻笑摆手,“我且去会会他,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须臾后,身披短斗篷的马修什撩起帐帘,昂首挺胸地走入房间。
房屋中央点燃了一盆炭火,燃烧的药草慢慢升腾着白烟,传出一股未知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