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利奥波德抬起一只手。
“放他们过去,我相信恩斯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需要我们去做。我敢打赌,敌人的主帅肯定在这支机动骑兵里。我和他曾在意大利交过手,那个年轻人嘴上总念叨稳妥起见,但其实是个惯于弄险的人。”
“您的意思是?”
“主帅先行南下,他们后面的主力失去指挥,断然军心不稳。”
老公爵自信满满地说:“我了解弗雷德里克,他手底下压根没几个靠得住的指挥官,罗贝尔不在,后军的指挥官肯定是那个志大才疏的霍恩瑙伯爵。我计,派兵火速派兵扼守住库夫斯坦的通道,我要在那里以逸待劳,先歼灭他们的后军,再南下瓮中捉鳖。”
主教秘书捋了捋胡须,也意识到利奥波德手段之高明:“公爵英明啊。”
“呵呵。”
利奥波德满意地咬了一口水果。
“安心,年轻人,不会浪费我们太多时间的。”
当朱利奥走进民兵居住的长屋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每个人头上笼罩得密不透风的阴云。
在昨日的突围失败后,弗林肯贝格人抛下上百具尸体狼狈窜逃回城,另有诸多被分割包围的士兵见突围无望而缴械投降。
当晚,恩斯特当着城墙上守军的面,处斩了所有投降的士兵,总计三百四十八人,其中大部分是民兵。
雅各布立刻下令封锁消息,防止死者在城中的亲人聚众闹事,却无法阻止这个悲哀在士兵间层层传播,不多时,守军士气便已跌入谷底。
但朱利奥和雅各布却都没有鼓舞士气的余韵了。
前者在乱军中杀得神志不清,后者披头散发地逃入城门,不得不忍痛割舍了一部分同伴,提前拉起了城门。
失败主义的气氛迅速感染了每一个士兵,沉闷的氛围憋得人喘不过气,似乎哪怕路边三岁的孩童都已经明白:弗林肯贝格无法坚守下去了,等待他们的唯有蒂罗尔军队的屠刀——尽管他们也是蒂罗尔人。
“呃……”
瓦莉娅·米尔斯替雅各布上好药,扎紧了绷带。
雅各布摸了摸右臂上的巨大创口,疼得眉头紧皱。
他别过头,盯着窗户外的飞鸟怔怔出神,借此缓解伤口的剧痛。
瓦莉娅轻声道:“雅各布先生,城堡是不是要失守了呀。”
“嗯,就在三五日内了。”
对于朱利奥妻子的姐姐,雅各布没什么好隐瞒的。
瓦莉娅连忙追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艾丽莎安全送出去呀?”
“等城堡被攻破,趁敌军忙于烧杀淫掠的时候,我会集中最后的有生力量,让朱利奥把你和艾丽莎都送出城堡。”雅各布紧盯着飞鸟,“但能不能成,就全看你们的造化了。”
“您不走吗?”
“我是弗林肯贝格的领主,我不会离开我的领民。”
“那,我也留下陪您好了。”
“你?”
雅各布诧异地把头扭了过来。
瓦莉娅笑眯眯地看着他:“对呀,我觉得您应该会缺一个打理后事的助手。”
“哈哈哈哈!”雅各布被她逗笑了,“不,你还是跟你妹妹离开吧,她不能没有你。”
“艾丽莎已经有一个比我更爱恋她的人保护了,她会原谅自己姐姐小小的任性的。”
“你没有留下的义务,是我的过去把我拖在了这里,而不是你。”
雅各布收敛笑意:“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妻子去世时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那是个疯狂的夜晚,我们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战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降临。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念念不忘‘复仇’二字,但我甚至不知道该责怪谁——责怪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责怪收了税却没有保护我们的领主?责怪办事不利的安科纳主教?责怪引爆了战争的维也纳公爵?可我现在甚至在拿他的薪水,过着远比以往舒适奢靡得多的日子。我只能怪自己没有在最危难的时刻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