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龙道:“不错。世人皆知鱼鲜肉美,可少有人见过冬鱼。”
姒禹道:“冬天天寒地冻,千山暮雪,万水成冰。禹也未曾见过冬鱼。”
犹龙道:“未曾见过是不是就没有呢?”
姒禹犹豫道:“这……这……”
犹龙道:“冬鱼藏于冰下,而世人不觉。待春水初升,便往来翕乎,如获新生。”
姒禹道:“原来如此。”
犹龙用自己的竹笠从颍水舀起一斗笠水,然后又倒入水中,道:“摄政君可还能看到斗笠之水?”
姒禹道:“先生之意,只有水融于江,才是最好的归隐?”
犹龙微笑不言,负手远去,只留下潺潺流动的颍水和躬身行礼的姒禹。
转眼数年过去,这日忽然角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从郊外传到禹城内城。传令兵骑马如风驰电掣,裹挟起滚滚尘土。
“报!帝君崩于九嶷。临终命摄政君姒禹回蒲坂继帝君位,振兴华夏,抚化四夷。”
“姒禹领命。”
“善。”群臣皆道。
蒲坂城的众位虞朝首领也已得知舜帝驾崩的消息,更得知姒禹继任帝君。对此一部分认为姒禹治理洪水,平定三苗,数次平叛,劳苦功高,得舜帝禅位是理所应当、众望所归的。但还有一部分有虞氏的旧臣则心中忿忿不平,认为商均君是舜帝之子,更有资格继任帝君。他们甚至咬牙切齿叫嚣:如果虞朝选夏后氏的姒禹当帝君,那有虞氏部落绝不认同。
而此刻动身前往蒲坂城的姒禹内心无比沉重。在他心底,舜帝就是一座仰之弥高的山岳,巍峨高耸,德重千钧。没有舜帝,就没有今日的姒禹。在某种意义上,舜帝是姒禹毕生追求而无法企及的高度。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舜帝之德,孝感天地。他的父亲瞽叟昏聩不明,他的弟弟象贪婪凶恶,他的后母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可舜帝并没有抱怨仇恨,更没有以暴制暴,而是用他的德行真正感化他们。
以暴易暴,何若以德化之?
舜帝正是明德之君的典范,后世皆曰:华夏明德,自舜帝始。
姒禹内心对舜帝的追悼和怀念很快便被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与担忧所代替,他的额头勒出“川”字纹路,他的目光深邃而幽远,不时望向远处的蒲坂方向。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是在回顾自己这十多年治理洪水的往事,还是在牵挂少虎营中的儿子姒启?他是在回忆舜帝的谆谆教诲,还是在忧虑暗流涌动的蒲坂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