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中原天暖地湿,草长莺飞,抓把种子扔进土里就能发芽开花。那些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的爱情土壤里,也像五月的中原大地,期待着一颗美好的种子飞进内心深处。
上午,暖阳拂面。刘庄村代理保长马高腿组织村里男劳力整场。场是村里公用的,各家各户从麦收碾麦子,到秋收晒玉米花生,谁家有红白喜事,唱戏听坠子都在这里。场的地面用黄河胶泥夯实的,平整光滑结实,只是经过冬天雨雪浸淫,车碾人走牲口踩,坑坑洼洼不平,需要重新平整。
豫东的男人们到一起,总是磨牙抬杠骂大会,就像牛羊吃草,虎狼吃肉一样的习性。当然,这种习性的本质就是开玩笑,有荤有素,有轻有重,目的就是活跃气氛,占点便宜。
村里有几个冤家对头,算是属叫驴的,见面不到三句话,一准开骂。韩耀先和侯宽兄弟就是如此。按照村里的辈分,韩耀先长侯宽一辈,侯宽该叫韩耀先一声叔,可两人不一姓不一家,属于“邻居辈,瞎胡论”,侯宽没叫过他一声叔,见面嘴上都要占便宜。见了韩耀先,张口就叫:“大舅,俺妗子最近可好?”。韩耀先知道自己单门独户,不会得到这些人的尊重,也不在意。见了侯宽,一本正经教育他:“这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和你大姨父也开玩笑。”然后就是一阵淫笑,“骂大会”正式揭开序幕。
马高腿和陈石头是一对杠头,只要马高腿说鸡蛋是圆的,陈石头非说是方的。马高腿开骂:“日恁二姨,谁见过鸡蛋是方的,是不是恁二姨的和别人不一样,下出来的是方蛋。”
马高腿比陈石头长一辈,不骂他娘,只骂他二姨算是亲昵的表现。陈石头马上回敬:“你这个老爬灰,真是井底的蛤蟆,咋能没见过方鸡蛋呢,明天我弄几个孝敬你老人家去,行不?”这几个人你一句他一句,其他人笑得醉酒一般左右摇晃,活儿都干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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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汉山在旁边低头干活,不时跟着大家笑一下,绝不插嘴。他今年刚刚十八岁,身长八尺九寸。中分头,国字脸,膀圆腰细,腿高臂长,整个麦场干活的男人中,他活脱脱鹤立鸡群。
刘曹氏家规很严,决不让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在大街上和人抬杠“骂大会”。“见了左邻右舍,该叫叔叫叔,该叫大爷。别没大没小,和人骂来骂去,烂嘴磨牙生闲气,丢人现眼没出息,是懒汉二流子干的事儿。”
刘汉山仿娘,脾气像他爹刘德全。见人废话不说,办事儿心里有数,三个弟弟在外面如脱缰的野马,看到长兄刘汉山,老老实实做事吃饭,从不敢顶一句嘴。
村里的女人们都在一边看热闹。村里男人一起干活,女人们带着孩子在一边玩耍。刘曹氏看着自己的长子,总是美滋滋地自夸:“俺家老大,沾上胡子就是关云长,骑上白马就是赵子龙。”
侯黄氏酸溜溜地笑骂:“老曹,就你逼能,生一窝牛犊子。看我下的那些炮弹几个,脸黑的驴球一样。”她生侯宽弟兄五个,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兄妹站在一起如烤红薯排队,身材粗短不说,个个脸上抹了锅底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