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挑了挑眉毛,说道,
“投石问路,他用这件事情,在试探建康城里每一个的底线和立场,其才可佩,其心可诛。”
王羲之吃惊的愣在原地,缓了一会,问道,
“伯父是怎么看出来的,怎么侄儿就一定点没看出来?”
王敦摆了摆手,说道,
“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没有多复杂,不过是心脏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我来问你,如果刘琨真的南渡归来,得到最大好处的是谁?”
王羲之想了想后,说道,
“是晋王,有了刘司空,晋王就可使用制衡之术,挑起群臣内斗,这样就可以借机收拢实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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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你看的很对。那就是说,晋王应该是最支持刘琨南渡的,没错吧?那么,还是刚才的问题,刘琨南渡,得到最大坏处的人,又是谁哪?”
王羲之想了又想,忽然一股灵感直冲脑门,说道,
“是伯父?”
王敦又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那么既然得到好处最多的是晋王,坏处最多的是我,温峤为什么不直接去请晋王下旨,而是要托你来请我哪?”
王羲之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道,
“侄儿想不明白。”
王敦目光看向那盏不怎么明亮的灯,说道,
“这话,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回想回想。”
王羲之回想着王敦刚才说过的话,那些关于皇帝司马邺的论断,想着想着,突然一道闪电击中了脑袋,脱口而出,
“借刀杀人?温太真要借伯父这把刀,杀掉千里之外的刘司空?可刘司空不是他最大的倚仗嘛?”
王敦笑了笑,说道,
“这就是你和温峤的区别了,论聪明才智,你不输他,但他却能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心脏?”
王敦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刘琨虽然说是他的最大倚仗,但刘琨人家可是有儿子的,一旦刘琨南渡成功,现在巴结温峤那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去巴结刘琨的儿子们,也包括现在视他为心腹的太子,或者说和他抵足相眠的庾亮。”
王羲之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不是没有智慧看破这些,只是他没把人往这么坏去想。
“所以,太真兄实际上是求伯父去信,除掉刘司空?而不是劝伯父放下成见,求晋王下诏书?”
王敦点了点头,说道,
“这诏书还用我去求嘛?你再想一想,晋王火急火燎的派出他的儿子琅琊王去掌控豫州徐州的兵力,现在最缺的,不就是一个真正有能力掌控军队,又忠心耿耿的将军嘛?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刘琨更合适哪?”
王羲之不解的问道,
“既然如此,晋王为什么不现在就颁布诏书,请刘司空南渡归朝?”
王敦笑了笑,说道,
“咱们这位晋王啊,和我那位平子兄一样,志大才疏、好高骛远,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哦?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青州的曹嶷、冀州的邵续、幽州的段家叔侄、平州的慕容廆,还有刘琨,甚至是凉州的张寔,他都想要。”
“他一方面想召回刘琨,来压制我,另一方面哪,又担心贸然召回刘琨,会引起段匹磾的不满。所以才一直举棋不定,拿不出主意,下不了决心。”
王羲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以前只知道这个处仲伯父对兵事颇多了解,没想到对人心也如此深刻。
王敦看出了王羲之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实际上是这些话,他也是故意说给王羲之听的——
他自己没有儿子,就总想培养一些优秀的子侄,来传承他的衣钵。
王敦看出王羲之的心思,继续问道,
“既然温峤开口求你,你也来了,那么你想好了吗?要用这件事情来换吗?”
王羲之知道,王敦说得换,就是答应做他的养子的事情——
这件事情,王羲之还没有考虑清楚,
他本来想和叔父王廙谈谈,但王廙从回来就被王导占住了,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我要是说没想好,伯父是不是就不答应了?”
王敦摇了摇头,说道,
“不会,即便你不做我的养子,也还是我的侄子,你都开口求我了,我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那伯父是要杀人还是救人?”
“这就看你的意思了。”
“刘司空是坚守了晋阳十年,要没有刘司空的牵制,也没有江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