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李纲呕血献计策 吴玠屯军有成绩

大概近年以来,许多大臣认为现在的短暂和平与闲暇是与金人达成和议了,因此他们认为再强调治兵就是失策了;如果金人突然发动袭击,他们就以退避作为爱护君主的安全,而认为积极进攻出击为误国政策。这样上下偷安,不是长久之计啊。天步艰难,国势益弱,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这些退避敌人之策,可以作为暂时权且之策而不可以为常态,可以一次而不可再次,因为我们退一步则丢失一步,退一尺则丢失一尺。……到了秋高马肥的季节,万一有金敌骑兵南牧抢掠,我们还往哪里退避呢。不知道应该躲到哪里去才能安定下来呢?航海躲避敌人的策略,让皇上冒着大海风涛不测的危险,这是最不可继续进行的办法。只有当在国家闲暇之时,明政刑,治军旅,选将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金帛。敌人攻来我们就防御,抓住时机而攻击他们,以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是上策啊。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再也不要考虑退避之计了,可以吗?

臣又观察古代大国之间处理关系,就是友善邻国,与友善的邻国和亲结好;与有仇雠的邦国,很少派遣使者来往。……如果给这些僣伪之国派遣使者通好,只能自取其辱,无补于事,祗伤国体。金人给我们造衅很深,知道我们必定报复,他们能怎么善意地对待我们呢?而我们方且卑辞厚币,屈体以求和,他们不会推诚以见信,这是过去的仇恨所决定的了。我们供奉给金人的器币礼物,所费极其巨大;我们派遣使者去朝拜他们,使得我们士气受挫;而他们又邀求我们做必定不可从事的事情,料定我们必然不敢反抗,因此议和往往不能成功,而且白白地为此担忧扰扰罢了。非特如此,他们还善于模仿我们自治自强的政策,动辄相妨,这个确实对我们来说危害很大。金人二十余年的历史,用这个策略攻破契丹、困扰中国,而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悟。而作为人,辨别是非利害的,天下人心是一样的,难道我们是真的没有醒悟吗?还是有另外的打算呢……

为臣早就听说朝廷是国家的根本,藩镇是国家的枝叶,根本稳固则枝叶蕃茂;朝廷是国家的腹心,将士是国家的爪牙,腹心壮大则爪牙奋勇……

臣昧死再上陈述六件事情:一是信任辅弼,二是公选人材,三是变革士风,四是爱惜日力,五是务尽人事,六是寅畏天威。

什么是信任辅弼?凡是兴衰拨乱之主,必有同心同德之臣相与有为,就犹如元首股肱之于一身,父子兄弟之于一家,乃能齐心协力以济大业。今陛下在大众之中选才任能,让他们担当大任,遂能扞御大敌,可谓得到人才了。然而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信任他们履行职责能够成功,不要使小人得以离间君臣关系,那么君臣之间的良好关系,就垂于无穷了。

什么是公选人才?自古以来治理天下的,必定资于人才,而创业、中兴之主,所资尤其最多。为什么呢?因为只是简单地继体守文,按照老办法,那么得到中庸之才,也足以共治天下了;而如果到了艰难之际,非得卓荦瑰伟之才,才能共济难关。因此这些大有作为之主,必有不世选拔之才,参赞翊佐,以成大业。然而自古以来抱有不群之才者,多为小人之所忌嫉,小人或者以黯暗伎俩中伤他们,或者指责他们为朋党,或者诬蔑他们以大恶,或者贬擿他们以细小的过失。而这些贤人,他们以道事君,不可则止,难于自进,耻于自明,虽然身负重谤、屡遭深谴,仍然安于义命,不复自辨。如果不是至明之主,深察人之情伪,怎么能辨别他们是无辜的呢?陛下临御以来,用人很多了,世人公认以为端人正士的,往往闲废于无用之地;而陛下寤寐侧席,却有乏材之感叹,怎么不留意去观察一下呢!

什么是变革士风?总体而言,用兵与士风,似乎没有什么关联,而他们其实互相为表里。士风醇厚则议论公正而是非分明,朝廷赏罚当功罪而人心悦服,咱们参考本朝嘉佑、治平以前的历史就可以知道这些。数十年以来,士大夫奔竞日进,论议徇私,邪说利口,足以迷惑人主之听。元佑期间的大臣,持正论的比如司马光之流,皆是社稷之臣,而群枉嫉妒他,指他为奸党,颠倒是非,政事大坏,终于导致了靖康之变,这绝非偶然的结果。我私下观察近年以来士风尤其浅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潝訿(xī zī,意思是众口附和,诋毁诽谤)成风,这难道是朝廷的福气吗?大抵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的官员,虽然允许他们以风闻观察弹劾大臣,但是至于重大事情,还是必须核实而后再处理。如果没有事实依据,那么诬陷别人以罪行,服谗搜慝,就会得以中害善良,这些都不是修政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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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爱惜日力?创业、中兴这些事情,就犹如建设大厦,堂室奥序,它的规模可一日而成,但是鸠工聚材,积累财富则不是一日所致的。……天下没有不可为之事,也没有不可为之时。只有失去时机了,那么小灾祸就拖延成为了大灾祸,容易的事就变成困难的事情了。

什么是务尽人事?臣以为天人之道,其实是一致的,凡是人之所为,即天之所为。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此是自然之符啊。因此创业、中兴之主,只是尽力而为,尽力在我而已,他们谦虚地把成功因素归之于天。而今未尝尽人事,敌人来了我们自己却先退屈,而想着责功于天,这能行吗?……

什么是寅畏天威?臣以为天之于王者,犹如父母之于子,爱之越深,则责之越切。所以对他的要求约束也就越多。因此人主之于天戒,必定恐惧修省,所以叫做寅畏之诚。……希望陛下推至诚之意,正厥事以应之,则变灾难而为祥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