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不关心,”周泽年悠然开口,语气却几近冷漠,“我只想关心,郡主究竟为何失了娘娘的信任。”
一针见血。齐雅韵在屏风后死死地盯着周泽年的身影,眼神凶狠。她同秦寻雪决裂一事任谁都能看出来,偏他一人到她面前嚼舌根。
“殿下这话未免太不客气了些,”齐雅韵笑意盈盈,语带威胁,“殿下还是客气些得好,若是惹怒了我,这些陈年旧事又有谁会告诉殿下呢?”
明晃晃的威胁。周泽年不太怕齐雅韵的威胁,但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并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下来,等着齐雅韵开口。
齐雅韵深吸一口气,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周泽年的话影响到了,开口时不免有几分凝滞:“如今,众人皆知我同先皇不合,鲜少有人知道,我年少时同齐峥兴致相投,是整个皇室中最为亲近的存在。饶是后来齐峥暴露了争权夺位的念头,我也同秦寻雪一般辅佐着他,把一切赌在齐峥身上。瀚王那个老头,在齐峥上位前选的是同我的继母的家族有姻亲关系的皇子,只有我和秦寻雪,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齐峥。”
“齐峥在我面前倒是没有暴露半分他是个人渣的事实,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和谋略,都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我真心实意把他当做兄长,秦寻雪几次三番劝我说齐峥不值得我耗尽一切,但我只能依靠齐峥逆天改命,也真的愿意为我的兄长赌上一切。”
“所以在我眼中的齐峥和在秦寻雪眼中的齐峥,是不太一样的。”齐雅韵轻笑,没有半分被骗的难受,“说起来也是我的报应,齐峥惯会伪装,秦寻雪当然不会因为我没有看出齐峥的狼子野心怪我,她恨的,是宫变那一日,我明明应该站在她那边,却差点害得她满盘皆输。”
那时的齐雅韵,不相信齐峥会想致秦寻雪于死地,秦寻雪说她要在封后大典前夕,在齐峥下手前把齐峥先杀死,齐雅韵犹豫了。秦寻雪看出了她的犹豫,所以她的计划里没有齐雅韵。明明秦寻雪已经通过黑骑卫把证据摆在她面前了,她清楚地知道了瀚王在夺嫡之战中输了,于是转投了齐峥,齐峥明知她同瀚王之间绝不可能和解,却还是为了所谓正统接受了瀚王,想要把继室的孩子扶上位,辜负了齐雅韵的信任。但齐雅韵想,万一呢,万一齐峥只是骗瀚王的呢。
迷茫至极的齐雅韵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去见了秦寻雪。
年轻的太子妃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齐雅韵送给她的一件浅绿色的纱裙,清新动人。
绿衣美人温柔地拍了拍齐雅韵的肩膀,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小雅,你不想参加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左右为难,但你要相信我,齐峥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你对他还抱有幻想,也不要主动靠近他,会变得不幸的。”说到最后,美人冲她眨了眨眼,存着几分宽慰地说了个玩笑话。
齐雅韵却像是被什么话伤到了,她瑟缩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沉默地应了一声,秦寻雪见她神色不对,也没有多说什么,明明计划已经到了非常紧绷的时候,她还是放下了手中尚需完备的计划,温声安慰不知所措的齐雅韵,让她放宽心。
齐雅韵听了很久,她最后只问:“所以齐峥对我的那些好都是骗人的吗,都是为了争取来自我母妃那处的势力,都是为了博得皇伯父的偏爱吗?”
秦寻雪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不愿对她如今唯一的朋友说那么残忍的话,她只是模糊地说了一句“大概最初并非如此”。可齐雅韵却像是被这句话鼓舞,她想,既然最初并非如此,那么可能兄长还会对她心软。
“……真是可笑,”周泽年忍不住发声,语气嘲弄,“娘娘的善心却差点毁了她。郡主岂会不知人心不古?不过是心有不甘,又不愿承担任何责任罢了,倒是白白害得娘娘伤心。”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齐雅韵做了什么了。
齐雅韵垂眸,她像是喟叹,又像是在说给周泽年听:“是啊,人心不古,我又怎么会不知呢……”
这话说得很轻很快,魂不守舍的齐永橡没有听见,但一直仔细听着的周泽年听见了。周泽年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打断齐雅韵的回忆。相反,他心里想的却是穿着浅绿纱裙的秦寻雪的模样,心里痒痒的。
齐雅韵接着开口:“我为了那一点侥幸,悄悄告知了齐峥,要小心封后大典上的秦寻雪。我想得太简单,我没有见过齐峥伤人的模样,没有见过他背地里对秦寻雪发号施令的模样,于是相信齐峥手段温柔,不会对秦寻雪下太重的手,却差点因此毁了秦寻雪的计划。本来,秦寻雪不想当着朝臣的面杀了齐峥的,他们也算多年挚友,纵然最后撕破脸皮,秦寻雪也还想着给他留个体面。但因为我透露了太多,齐峥做了准备,秦寻雪折损了很多人,杀了太多无辜的人,才站在了齐峥面前。”
身上染血的秦寻雪罕见没有穿着齐雅韵送给她的衣裳,她说,漂亮的衣裳不应该沾染血迹。她一身白衣皆数染血,她的背后躺着无数亡魂,有无辜被齐峥调动的侍卫,也有惊慌失措的侍从,还有一些无辜卷进来的百姓,和一些忠诚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