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贲年岁甚大,须发皆白,年仅古稀,但看上去身体还可以,和周清一见,分外投缘,闲来无事,便是随意闲聊,位列殿中最为尊贵的所在,看着章台宫内走进的一位位秦吏,苍老的面上为之轻笑。
“清修者,内心之清静无为,于外在无意。”
“今日来此,乃是一观热闹之事。”
站立在一起,个头上倒是差了赢贲不少,头颅微微扬起,摇摇头,自己的修为数月来没有任何进步,虽然境界仍有提升,但想要大进,非有破开枷锁。
心血来潮,心有所感,悟虚而返之境,距离自己不远了。若是踏足这个境界,整个诸夏之中,可就真的几近俯览了。
“热闹之事?”
“大师所言何意?”
一语出,老廷尉赢贲奇异之,看似浑浊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精光,玄清子看似年幼,但心思斐然,赢贲不敢轻视。听其言,别有深意,询问之。
“廷尉曾执掌大秦律例,自然对近半年多来的事情有闻,如此,心中自然明了,何来问我耶。”
廷尉之职为九卿之一,为秦国的最高司法之官,属官有廷尉丞等,其下又有廷尉狱,那是整个秦廷内所有官吏为之谈之色变的存在。
只要进入廷尉狱中,能够活着出来的,百不存一,固然有商君之法略微严厉,但这也正是彰显了廷尉府的职责,身为赢秦老宗室,更为老廷尉,居高而下,看的应更为清楚。
“哈哈哈,大师妙人矣。”
“两年前,有甘茂之孙出,其才不俗,其智超然,只可惜,通敌叛国之罪加身,甘氏一族不存,如果甘罗有大师的目光,也不会有如此下场。”
“今天的确有大热闹,而且……。”
老廷尉赢贲朗朗一笑,在此刻略显喧哗的章台宫内,倒是不显,听入周清之耳,为之颔首以对,又听甘罗之名,不知道阴阳家的这位星之护法何时而出。
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忽而,章台宫内传荡起一阵的钟鸣之音,悠远空灵,雄浑的声音中带着无可掩盖的霸道与绵长,只是一瞬间,整个看上去人满为患的章台宫为之寂静无比。
只剩下那一道道洪亮悠长的钟鸣之音不断而起,一连九道,虽不合周礼,但如今的诸夏中,秦国使用之,谁人敢言语。
“大王到!”
少府令赵高那熟悉的声音从章台宫上首一侧回旋,随其后,整个章台宫的核心焦点之位上多出一人,身着玄色素黑锦袍的秦王政端坐在上首。
头戴九旒平天冠,淡淡的旒珠摇晃之下,令今日大朝会的群臣看不清秦王政容颜,再加上此刻章台宫内一两百人汇聚,光芒略显昏暗,如此,更添神秘与威严。
少府令赵高立于秦王政右手侧,眉目低垂,没有多言,下首的秦国官吏观此,视线而动,便是落在此刻文官第一人的文信候吕不韦身上,惯例而动,吕不韦出,率领群臣,礼拜秦王。
礼毕,朝会为之开始,长史王绾便宣示了朝会主题。
其一,廷尉六署归总禀报嫪毐谋逆罪结案情形!
其二,议决国正监请整肃吏治之上书!
其三,议决秦国要塞大将换防事!
其四:针对关东列国的国政简略!
其五:修建河渠之事!
如此五件大事,事事皆大,但对于文信候一脉的军政官吏来说,似乎有些陌生?对于远臣边将们更是如此,一阵疑惑,纷纷不经意地看了看文官首位的文信侯。
见吕不韦一脸微笑气度如常,诸人油然生出了敬佩之心,想来是因为大朝会之事涉及隐秘,文信候没有告知他们,处高而守密,公心也!
进入大朝会议程,近年来新上位的廷尉第一个出座,亦是赢秦一族的宗室,名为赢腾,走到专供通报重大事宜的王座阶下的中央书案前。
看也不看面前展开的一大卷竹简,便字字掷地地备细禀报了嫪毐罪案的处置经过、依据律条并诸般刑罚人数。语毕,请朝臣议论之!
嫪毐乱秦人神共愤,谁能异议?廷尉赢腾的大事件为之落下,收拢竹简,归于原位,殿中便是哄然一声:臣无异议!
闻下首密密麻麻的群臣之语,端坐上首的秦王政目光巡睃一周,平天冠微微而动,单手微微伸向条案上的镇木,似乎有所言。
“臣有异议!”
然而,还未等秦王政多言,下首武官群体中,便是有一人突然挺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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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异议?”
长史王绾依例发问。
“咸阳令兼领咸阳将军,蒙恬。”
身披暗黑色的重甲,头盔加持,踏步在中央之位,拱手一礼,年青军将自报官职姓名,此乃秦廷礼仪,未敢废也。
“当殿申明。”
王绾又是依例一句,语毕,深深的看了蒙恬一眼,神情归位,余光瞥向文官群体中的首位文信候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