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度以为他口吃,可他同别人说话却能流利顺畅。
江风私下忖度,大抵因为太看重她了,反而适得其反。
“这世上有权势、有能耐的、长得英俊的人很多,要娶我的可能也有那么几个。可一颗真心待我,非我不娶的,却我只遇到他一个。”江风补充道。
“可你不喜欢他!”
“可我也不喜欢你!”
“所以,为了拒绝我,答应了温家。两权相害取其轻吗?”李隆业问道。
“王爷,我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家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这辈子去的最远地方是威武,见过最大的官是刺史,做过最荒诞的梦是云游四海,最长远的打算也不过是嫁个普通人,几亩薄产,三餐四季,终此一生。”
说到底,两人的人生规划不一致,一个是老公孩子热炕头,一个是天下红颜人上人。
女孩因激动脸潮红起来,片刻又委顿下去,喃喃道:“我…我知道王爷对我动了情。我……我曾听说寿春郡王殿下看上了王府里做饼师傅的妻子,临淄王殿下在雍州时对一个卖花女孩一见倾心,两个人便都金屋藏娇了。世人有的赞叹两位王爷风流,有的感叹两个女子摇身一变金尊玉贵。可是王爷,那绝不会是我的选择。”
李隆业嘴巴微张,不知道这些秘辛她如何知晓?!但看她神色悲戚也未深究。只款款安慰她道:“我对你和他们的不一样…”
江风激烈道:“王爷,您还不明白吗?!我宁愿此生粗茶淡饭、布裙荆钗,也绝不做侯门贵府的金丝雀!”
李隆业愣住了,绝没想到江风性情刚烈至此。
他思索片刻,那双伤情的眼睛扰了他的心,他握住柔荑,放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即使我喜欢你,也不成吗?”
江风叹口气,无奈道:“王爷大概从未遇到过我这号人,皮囊好看,目光短浅,思想跳脱,还有一点视富贵如浮云,地位卑贱却不妄自菲薄。一时觉得新鲜好玩也是有的,就像看惯了牡丹满庭芳,采一束野花插瓶也很有趣味。可是,这便是喜欢吗?我虽小,却从来不信一见钟情的假话。连话本子都算上,那些一见钟情的桥段都不过见色起意罢了。我与王爷几面之缘,说喜欢未免交浅言深。而且,日子久了,等王爷揭开这层画皮,也难免大失所望:不过一个长的还行的女人罢了,怎么就迷了心窍呢?”
李隆业气极反笑:“你这个狡猾的!为了搪塞我真是煞费苦心。如今连喜欢你这个事也要驳回了吗?难道本王连自己的心,也不晓得了吗?”
江风伸出纤细粉白的手指,轻触李隆业的胸膛,感受着那越跳越快的心脏:“王爷的那些红颜知己,还如初见般欢喜吗?乍见倾心很容易,长长久久的喜欢却实在难求。”
“你不信一见钟情,我却以为,所有的长相厮守都要从初见开始。”李隆业第一次觉得追女人很费脑细胞。
“我知道你在家里处境艰难,生活得小心谨慎委屈憋闷。难道你真的甘心嫁给温元和?在那逼仄的屋檐下,与唯唯诺诺的丈夫共度一生?而且,你也不能保证他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人生在世,不过须臾,见更大的世面,有更高的权势,过更肆意的生活,不好吗?我不敢说跟了我千好万好,但总会好过现在,好过嫁给那个人。”李隆业不甘心,仍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男权思想在李隆业脑子里根深蒂固,三妻四妾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以郡王之尊娶九品官家的女儿应该手到擒来才对。
他固执地认为江风寻了这么多荒谬的理由拒绝她,是因为女孩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是的。李贬在沈顾行与江家的交集中,寻到了两人暗生情愫的蛛丝马迹。这一发现让李隆业忽视了他与江风婚姻观存在的巨大差异:江风执着于一夫一妻和两情相悦,其实折射出了她对平等互敬两性关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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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站在男权金字塔顶端的李隆业想要理解这一点,非常困难。女人从来都是他的附属品,如美玉如罗衣,他会珍惜呵护它们,但他也可能随时换掉它们,因为再精美的玉佩,再漂亮的衣服也不能一直穿戴在身上。他流连花丛,并没有想过因为哪朵花驻足太久。